“別管水了!”烏蠻滋佳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焦急和心疼,“我帶你去衛生所!”
烏蠻滋佳抱著阿秀,幾乎是跑著下山。阿秀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能聽到他急促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腳踝的疼痛似乎不那么尖銳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包裹著她。她悄悄抬眼,看著烏蠻滋佳緊繃的下頜線,汗水順著他脖頸滑落,心中涌動著復雜的暖流。
村衛生所里,赤腳醫生的女兒蘇曉霞仔細檢查了阿秀的腳踝。“還好,沒傷到骨頭,就是嚴重扭傷,韌帶拉傷。得好好休息,至少半個月不能用力。”她熟練地給阿秀敷藥、包扎。
烏蠻滋佳一直守在旁邊,眉頭緊鎖:“曉霞,要用最好的藥,別怕花錢。”
蘇曉霞看看烏蠻滋佳,又看看臉頰微紅的阿秀,嘴角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放心,烏蠻副主任,保證把阿秀老師照顧好。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這照顧的責任嘛……”她故意拖長了音調。
烏蠻滋佳臉一熱,沒接話,只是對阿秀說:“你好好休息,生意上的事讓他們多費心。挑水的事,你別操心了。”
烏蠻滋佳把阿秀送回了家。阿秀的父親羅保管和母親楊蘭花看到女兒受傷,心疼不已,對烏蠻滋佳連連道謝。烏蠻滋佳心里卻充滿愧疚:“叔,嬸,都怪我,是我沒組織好,讓阿秀受累了。”
“話不能這么說,”羅保管擺擺手,這個平時話不多的保管員看著烏蠻滋佳,“你們是為了全村人吃苦。阿秀她……是自愿的。”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女兒一眼。楊蘭花則熱情地留烏蠻滋佳吃飯。
阿秀受傷的消息傳開,村民們都很關心。三妞主動接替了阿秀在后勤支援隊的工作。更讓烏蠻滋佳意外的是,他父親烏蠻國程竟然提著一籃子雞蛋來看望阿秀。
“阿秀姑娘,為了村里的核桃,辛苦你了。”烏蠻國程把雞蛋遞給楊蘭花,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和,“好好養傷,別落下病根。”
阿秀受寵若驚:“謝謝國程叔,我沒事的。”
烏蠻國程點點頭,又轉向烏蠻滋佳,眼神復雜,沉默了幾秒才說:“挑水的人手……家里你大姐、二姐她們也能去頂上。”說完,沒等烏蠻滋佳回應,就轉身走了。
烏蠻滋佳愣住了。父親這是……變相的支持?他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心頭百感交集。
阿秀在家養傷的日子,烏蠻滋佳幾乎每天都會抽空去看看她。有時是送點山里的野果,有時是問問她腳還疼不疼,更多時候,是和她聊聊核桃園的情況,說說遇到的困難和進展。
“趙峰叔不愧是種核桃的老把式,他家的幾棵老樹附近的小苗,長得特別好。他說是樹下陰涼,土也肥。”烏蠻滋佳坐在阿秀床邊的凳子上,削著一個蘋果。
阿秀靠在床頭,腳踝墊著枕頭,微笑著說:“趙峰叔經驗豐富,以后可以請他當顧問。對了,嫁接成活率怎么樣了?”
“三妞真是好樣的!”烏蠻滋佳眼睛一亮,“她帶著技術服務小組,成活率已經提高到六成了!雖然離目標還有差距,但進步很大。她膽子也大了,還敢給趙大強他們‘挑毛病’呢!”烏蠻滋佳把削好的梨遞給阿秀。
阿秀接過蘋果,小口吃著,聽著烏蠻滋佳興致勃勃地講述,感覺時光都溫柔了許多。烏蠻滋佳不再是那個初回村時帶著書生氣、處處碰壁的青年,他曬黑了,也更結實了,言談舉止間多了一份沉穩和擔當,眼神里是對這片土地和鄉親們深切的關懷。
“烏蠻滋佳,”阿秀輕聲說,“我覺得你真的變了。”
烏蠻滋佳一怔:“變了?變糙了?變土了?”
阿秀噗嗤一笑:“是變得更像……一個能扛起擔子的領頭人了。”
烏蠻滋佳看著阿秀清澈的眼睛,心中鼓蕩著勇氣,他深吸一口氣:“阿秀,我……我有句話,憋在心里很久了。”
阿秀的心跳驟然加速,握著蘋果的手指微微收緊,臉上飛起紅霞,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輕顫。
“烏蠻滋佳副主任!烏蠻滋佳!”門外突然傳來趙大強焦急的喊聲,伴隨著急促的敲門聲,“不好了!出事了!”
烏蠻滋佳剛醞釀好的情緒被打斷,心頭一緊,猛地站起來:“怎么了趙叔?”
趙大強推門進來,滿頭大汗:“是咪彩!那個苗族姑娘!她在后山核桃園那邊,被……被蛇咬了!”
“什么?!”烏蠻滋佳和阿秀同時驚呼。
“她今天去給她家剛嫁接的苗澆水,在草叢里踩到了一條烙鐵頭(一種劇毒蝮蛇)!人現在動不了,疼得厲害!”趙大強急得直跺腳。
烏蠻滋佳瞬間把兒女情長拋到腦后,對阿秀快速說了句:“阿秀你好好休息!”轉身就往外沖,邊跑邊喊:“趙叔!快去找蘇曉霞!讓她帶上抗蛇毒血清!我馬上去后山!”
后山核桃園離寨子有一段距離,路更難走。烏蠻滋佳一路狂奔,腦子里飛快地想著:蘇曉霞的衛生所有血清嗎?最近的鄉醫院有多遠?烙鐵頭毒性發作快,時間就是生命!
當他氣喘吁吁地趕到時,只見咪彩靠在一塊石頭邊,臉色慘白,嘴唇發烏,右小腿褲管卷起,腳踝上方有兩個清晰的毒牙印,周圍已經腫脹發黑。旁邊圍著幾個嚇壞了的苗族姐妹。
“烏蠻滋佳哥……”咪彩的聲音虛弱而痛苦。
“別怕!別說話!保存體力!”烏蠻滋佳立刻蹲下身,毫不猶豫地解下自己的腰帶,緊緊扎在咪彩傷口上方,減緩毒液擴散。他想起以前聽老獵人說過的方法,沒有專業工具,他只能用嘴去吸毒!他知道這有風險,但此刻顧不上了!
“烏蠻滋佳!不行!”隨后趕到的余阿登見狀大驚,他是獵人的兒子,深知毒蛇厲害,“讓我來!我懂!”他一把推開烏蠻滋佳,俯下身,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快速在傷口上劃開十字小口,然后用力吮吸毒血,吸一口吐一口,反復多次。余阿登的動作干脆利落,帶著一種山里人特有的沉著。
烏蠻滋佳緊張地看著,心提到了嗓子眼。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咪彩的呼吸似乎更微弱了。
終于,遠處傳來了呼喊聲,蘇曉霞背著藥箱,在趙大強等人的幫助下,氣喘吁吁地趕到了!她迅速檢查傷口,查看咪彩的瞳孔和脈搏,臉色凝重:“血清!快!”她麻利地給咪彩注射了抗蛇毒血清,又進行靜脈輸液補充。
“必須馬上送鄉醫院!血清只能中和一部分毒素,需要綜合治療!”蘇曉霞果斷地說。
“抬!找門板!”烏蠻滋佳立刻組織人手。余阿登、趙大強和其他幾個壯勞力迅速拆下一戶人家的門板,鋪上被褥。大家小心翼翼地把咪彩抬上門板。
“我來帶路!”余阿登熟悉山路,主動請纓。烏蠻滋佳和幾個年輕人輪流抬著門板,在崎嶇的山路上艱難跋涉。蘇曉霞緊緊跟在旁邊,觀察咪彩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