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金色、紫紅的云隨著太陽的消失漸漸散去。星辰一顆一顆從天幕后躍出,像一枚枚鑲嵌在夜空上的鉆石,閃爍著,微笑著。一抹新月由淺白色逐漸轉化為瑩白色,清淡的月光落在水面,波光閃閃。
三人已經飛了快一天,都很疲倦,也不復剛開始的活躍。甚至連最頑皮的若鈴都沒了力氣,一路沉默寡言,無精打采地向前飛去。
風,漸涼。
帶著一絲獨特的寒意滲入心中,卻令所有人的心一沉。
“小心!”熙寧慌忙地撤去白綾,陡然向上飛去。
突然一道水柱從海中射向上方,轉眼就卷走了若鈴。熙寧手一揮,白綾呼嘯著卷住水柱。只聽“嘩啦”一聲,水柱被白綾壓碎,大片的水花四濺。熙寧連忙上前扶住水中的若鈴,緩緩落在水面。若鈴的臉色蒼白得嚇人,渾身濕冷,雙唇顫顫什么也說不出來。
熙寧一邊護著若鈴,一邊警惕地向四周望去。海面廣闊無垠,云初也因方才飛的快了些,沒注意到身后的若鈴熙寧突然受難,此時早已不見人影。
四周除了海,依舊沒有人,可越是如此,熙寧心中越是不安。往日有什么風吹草動,三人早就會發現,今天都是因為太過疲倦,所以直到遭難才發現有異象。
終于,一個細長的黑影緩緩從海中冒出,那是一條蛇妖,通體碧綠,血色的雙瞳在月光下分外妖異。蛇妖冰冷地注視著兩人,蛇信子吞吞吐吐,似乎也在斟酌是否能對付面前的兩人。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雙方卻沒有一個敢松懈。
月色,愈加冷清。
陡然,蛇妖化作一道綠色閃電,血口大張,嘴中兩顆長牙寒光閃閃,咬向熙寧。面對蛇妖的驟然發難,熙寧也沒有絲毫慌亂,白綾一飛,重重地擊在蛇妖頭部。蛇妖受挫跌落時,幽綠色的毒液從毒牙中噴出。這毒液好兇狠,縱使仙家神物,白綾猝不及防也被劇烈的毒性腐蝕變作綠色,片片開裂。
熙寧來不及心疼自己的白綾,趁著蛇妖跌落,連忙雙手合于胸前,作蘭花狀。口中念念有詞。只見那蛇妖身下立刻出現一道法陣,縱橫交錯的金線連成一個碩大的六芒星。
那蛇妖似是知道法陣的厲害,連忙騰身躍起,向上竄去。只是,法陣一旦成型,便有無形的氣罩包圍了它,無論如何沖撞,都會被反彈回來。
熙寧停止念咒,雙眼澄澈之極,冷冷地望了蛇妖一眼。雙手驀然抬起,喝道:“封!”
刺目的金光頓時從法陣中涌出,無數法力幻化出的金色蓮瓣瘋狂上涌,宛如蓮花合攏一般,千千萬萬金色花瓣硬生生將蛇妖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
待最后一片蓮瓣也合起來時,熙寧才松了一口氣。她轉過身,剛想給若鈴看看傷勢,卻聽身后傳來一聲輕微的“咔嚓“聲,熙寧驀地噴出一口鮮血,臉色變得難看之級,身子搖晃著幾欲跌倒。
金色蓮花轟然碎裂,一條碧色的光從無數的蓮瓣碎片中竄出,血口大張,狠狠地咬向熙寧。此時的熙寧方受重挫,不僅保護不了若鈴,連自己也無法顧及。只見那蛇妖已竄至她身后,血口便要咬下。
一道銀光宛如從最深的夜色中而來,狠狠地打在蛇妖頭部,蛇妖再次跌落。紅色的身影一把抓住銀鞭,熟練地揮舞著,銀鞭靈活地纏住蛇妖。只見云初狠狠一拉,頓時,血花四濺,幽綠色的蛇身被分解成無數碎片向四面八方飛去。
血雨中,云初執鞭緩緩落于水面。蛇的血不僅沒濺到她身上半分,甚至連她手中的銀鞭也光潔如初。云初并沒有立刻去看熙寧和若鈴的傷勢,而是冷冷地望著空闊無人的海面,喝道:“出來!”
月華湛湛,海風呼嘯。
似乎并沒有什么異象。
然而,下一秒。
一個修長的黑影驀然閃現于海面上,那是一個男子,黑發披散,隨風輕舞。他身著一襲華麗的黑色錦袍,袖口處暗金色的金絲勾勒出一個奇特的花紋。英俊得甚至有些妖異的臉上,嘴角微微上揚,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抱臂立于水面。
紫色的瞳眸注視了云初片刻,隨即淺笑道:“姑娘好銳利的眼睛吶!我從一開始便隱去了自己的聲息,原以為擊殺完蛇妖后你們便會離開,不想竟被發現了。”
“你跟我們多久了?”
“一路。”
“一路。”云初只覺得呼吸一滯,心中暗道不妙。
熙寧方才趁云初來時,服了幾顆丹藥,便覺舒服了很多,此時見這來歷不明的男子試探云初,心中一時氣憤,就高聲道:“對付這些害人的妖魔,何必和他們廢話,云初快動手!”
那男子輕輕地瞥了她一眼,笑道:“哦?我倒是忘了這點吶,幾位可是仙家子弟。”他的笑宛如漆黑的深淵,深邃無比卻又隱隱透出著什么,充滿了魅惑和勾魂的感覺,妖異到極致,令人不禁深深陷于其中。
云初微微一顫,耳中只回蕩著熙寧的每一句話。是么?只要是妖魔,就要趕盡殺絕,無論這些邪魔害不害人。熙寧,連你也是這么認為么?她心中波濤洶涌,甚至連自己也沒發現,她的拳頭不自覺地攥了起來。
只不過,這一切卻是被眼前的黑衣男子盡收眼底。他略顯好奇地望了望云初那媚態天成的面龐,紫眸中帶著點點笑意,道:“呵呵,這位姑娘倒是似曾相識,莫非真是我們魔族中人?”
熙寧見云初那種魂不守舍的樣子,原本就有些擔心,一聽男子這么說,更是氣憤,便強提一口真氣,揮動白綾向男子打去,喝道:“妖魔邪道,休要胡言亂語,蠱惑人心!”
那男子望著迎面飛來的白綾,臉上笑意絲毫未減。云初看著熙寧的舉動,眉頭不禁蹙了起來。果然,白綾飛到男子面前一尺左右的時候,頓時停了下來,緊接著,紫色的光華從他身上迸射而出,白綾在紫光中竟碎裂成無數段。
云初手一抬,銀鞭甩過,擋住了迎面射出的紫光。熙寧一擊不成,臉色更是蒼白,望著碎裂的白綾怔怔出神,竟忘了如何是好。
那男子似也不想為難三人,只是淺笑道:“依水閣的法術博大精深,來日在下定會與姑娘再次討教!”
說著,他腳一點水面,身子驀然飄上空中,黑色的錦袍映著皎潔的月色,在風中獵獵而舞,轉眼消失于茫茫海上。
看著黑衣男子離去,熙寧頓時松了一口氣,她斂去面上的悲色,看了看若鈴,道:“若鈴,你還能御劍不?”若鈴輕輕地點了點頭。這時,耳邊傳來破空聲,兩人同時望向身側,卻是云初御鞭飛去。松了一口氣,這一夜的折騰著實讓兩人的警惕心都提高了許多。熙寧苦笑著道:“若鈴,看來這次要你帶我了!”若鈴搖搖頭,笑道:“沒什么,熙寧師姐,我們走吧!”
飛了一陣子,兩人卻看見前方的云初停在半空中不走,心中不禁疑惑,連忙上前問道:“云初,出什么事嗎?”
“師姐,那里有個小島,你和若鈴的傷勢不輕,我們還是上去修整一下吧。”云初輕輕地搖了搖頭,突然改變方向,沖東南方飛去。
兩人望了望云初前行方向,東南方向不遠處果然剛好有一個海島,想來是考慮到熙寧和若鈴的傷勢,云初才做這個決定的。
“嗯,好,便依你所言。”兩人沒有遲疑,也跟著云初降落。
三人一前一后來到海島上,這海島中中間樹林密布,也不知是否有狼蟲虎豹,不過,這些對于三人來說都無所謂了,她們只是來到海島的沙灘石岸邊。云初率先站在一片巖石帶上,以三人為中心,布下方圓數十米的小型法陣。
“若鈴,你們好好療傷,我在一邊看守著,以防妖邪侵擾。”
“好。”若鈴熙寧互相對望一眼,各自坐下來,運氣療傷。
四下安靜下來,只有海面的波濤潮起潮落,如大地的呼吸一般平和。
風,依舊吹拂著,帶著絲絲涼意,在海面飄蕩。流翠泄玉般的月華灑在海面,亦灑在海中兩個男子的身上。其中一位,正是方才云初她們遇見的那位。
“人間的月光比魔界的紫星美了許多,不是嗎?”黑衣男子抬頭望月,臉上的笑容妖治之極,恍惚不似人間所有。他身邊的男子身著藍色長衫,棱角分明的臉上現出恭敬之色,道:“人間再美,終是人間,魔族是不能在人界生活的。王上,依水閣——”
“我知道!”黑衣男子打斷了他的話,紫色的瞳眸中異芒流轉,笑著望向不遠處的海島。島上仙山佇立,煙云縹緲,隱隱可見其上的樓臺軒閣。他嘴角的笑愈發深了,袖袍一揮,他輕聲道:“走,魑。我們去看一看這人間的護之力量,順便,也看一看其中的魔族兄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