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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076宴無好宴

黃昏時,安定各姓的族長匯集在了劉義真的府邸,眾人戚戚焉,一副愁苦不安的模樣。

明知這里是龍?zhí)痘⒀ǎ植坏貌磺皝砀凹s。

劉義真擊敗胡夏,威名正盛,以及云集在安定的數(shù)萬將士,都讓這些人不敢生出反抗之心。

直至劉義真出席,皇甫瀚等人立馬變臉,紛紛笑臉相迎。

劉義真面色平靜,不見喜怒,淡淡道:“諸位都坐吧。”

“謝桂陽公賜座。”

眾人才入座,沒等松口氣,卻聽劉義真問道:“諸位可知會稽虞氏?”

皇甫瀚拱手回話:“回稟桂陽公,此乃會稽四姓之一,世為江東豪族,孫吳大臣虞翻便是出自會稽虞氏。”

劉義真聞言頷首,想不到一個土生土長的西北士人,居然還知道江東的會稽四姓,他問道:“足下何名?”

皇甫瀚連忙自報家門:“仆名喚皇甫瀚。”

來之前,皇甫雄就已經(jīng)告誡了這位叔父,凡事都得積極些。

馬晟就是最先響應(yīng)襲殺胡夏使團(tuán),才得了斬殺皇甫徽的任務(wù),從而當(dāng)上了雍州主簿。

“原來是皇甫公。”劉義真笑著點了點頭,看得皇甫瀚心中一喜。

但劉義真話鋒一轉(zhuǎn),說起了另一件事:“義熙九年,太尉推行土斷,虞氏有名喚虞亮者,罔顧政令,藏匿千余人,最后論罪被處死...”

眾人無不心中一緊。

劉義真稍稍停頓,不等安定士人開口,又感慨道:“此番北上,途經(jīng)安定各縣,不聞雞鳴犬吠之聲,不見伐木砍樵之人,諸位,這偌大的安定郡,當(dāng)真就沒有了百姓?”

這時候,他們已經(jīng)明白劉義真的意思了,就是要讓安定士族割肉。

與其不情不愿,被迫割了肉,還討不著好。

倒不如痛痛快快,主動滿足劉義真的要求,或許還能落下一些人情。

張氏族長眼看皇甫瀚占了先機(jī),不愿讓對方專美于前,當(dāng)即起身道:“回稟桂陽公,安定郡怎會沒有百姓,秦、夏連年交兵,民眾深受其害,張氏不忍見百姓蒙難,于是收容他們,以待王師北上,今日正要獻(xiàn)給桂陽公。”

前涼的開國之主張軌就是出自安定張氏,他們在安定郡頗具名望。

眾人見狀,暗叫不好,這人情都讓姓張的給攬去了。

于是紛紛表態(tài),愿意歸還隱戶。

劉義真頗為訝異,這幾個族長骨頭都這么軟的嗎?

但轉(zhuǎn)念一想,又有些理解他們了。

赫連勃勃兩次攻占安定,尤其是第一次占據(jù)安定時,更是維持了長達(dá)四年的統(tǒng)治。

在此期間,這些士族的族長自然也是他重點‘關(guān)照’的對象。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而赫連勃勃則是一頭瘋虎。

原時空中,杜驥的丈人韋玄曾經(jīng)先后拒絕姚興、劉裕的征辟,等到赫連勃勃入主長安,效仿二人的舉動,同樣征辟韋玄做官,韋玄不僅來了,并且在面對赫連勃勃時,表現(xiàn)得非常恭敬。

但赫連勃勃對此卻很生氣,認(rèn)為韋玄不拜姚興、劉裕,單單只來拜他,分明是在輕視他,因此把韋玄殺了。

遇到這種腦回路清奇的瘋批,韋玄又能上哪說理去。

事實上,這些士族的族長能在赫連勃勃淫威之下茍全性命至今,哪個不是謹(jǐn)小慎微。

真要有硬骨頭,也早就被赫連勃勃找借口殺了。

想通了這一點,劉義真甚至都覺得自己此前太過謹(jǐn)慎,完全沒有必要拖到今天。

“諸位盛情難卻,待我南下之時,必定如實稟告太尉,也讓太尉明白諸位的忠心。”

眾人聞言,多少也有些安慰。

哪知,劉義真得了戶口,仍不滿足,繼續(xù)道:“我欲遷回安定軍民一事,諸位應(yīng)該也有耳聞,為了安撫將士,我已上疏請求均田,各家子弟,亦可授田,屆時丈量田畝,也需要諸位配合,退還此前侵占的田地。”

皇甫瀚眼角抽搐,果然,僅僅歸還隱戶并不能滿足劉義真,只得硬著頭皮道:“回稟桂陽公,我們的田畝都是祖上流傳下來的,公平買賣,哪有侵占一說。”

其余人也紛紛附和。

然而,劉義真可不信這番說辭,世家大族兼并土地,哪會真的跟泥腿子公平買賣。

他臉色一變,不悅道:“我不是在與諸位商量,而是通知諸位,諸位如果不從,欺我年幼,也可以與我的將士說理。”

劉義真知道自己面對的是群軟骨頭,自然蹬鼻子上臉,言語間咄咄逼人。

皇甫瀚臉色慘白,跟那群大頭兵說理?開什么玩笑。

他們當(dāng)然可以不買劉義真的帳,選擇龜縮在自家的塢堡。

但問題是晉軍已經(jīng)實際控制了安定郡,完全不必強(qiáng)攻塢堡。

劉義真時不時派兵在塢堡外面掃蕩,田里有禾苗,全都給拔了,遇到有人上山砍柴,全都給捉了,安定士族的塢堡再堅固,又能堅持到什么時候。

一眾安定士族的族長們彼此對視幾眼,果不其然地服了軟。

劉義真挑的時機(jī)太好,他們找不到外援,單憑自身力量抗拒劉義真,無異于以卵擊石。

雖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但士族也不是光腳的,一個個有家有業(yè),哪敢真的豁出去。

劉義真見眾人答應(yīng)下來,終于展露笑顏,又大方許諾出了幾個雍州刺史府的行參軍,便與眾人歡飲。

只不過安定士人的笑容里,都帶著點苦澀。

死了赫連勃勃那頭瘋虎,可現(xiàn)在看來,劉義真也不是一個好相與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夜色漸深,眾人請辭,劉義真并未挽留。

走出這座臨時的桂陽公府,皇甫瀚心里一點也沒放松,回去之后,不知道要費多少唇舌,才能向族老們交待。

其余各族的族長同樣如此。

他們雖然是族長,但事關(guān)所有人的利益,也不可能在宗族內(nèi)搞一言堂。

‘罷了,他們有不滿,就讓他們自己與劉義真的刀兵講理去。’

反正皇甫瀚是不敢的。

與此同時,劉義真卻是心情舒暢,安定士族的家底并不豐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而且,通過這件事情,也可以向親信們傳遞出他對隱匿戶口、侵占田地的態(tài)度。

盡管有的人可能自恃勞苦功高,對此不以為意。

然而,總會有人為了能夠爬得更高,走得更遠(yuǎn),愿意屈心迎合上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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