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只是“問詢”，而不是“審訊”，因為現(xiàn)在還沒有對他們二人做出最后的判處，所以二人是賞是罰還沒有定論，自然不能以犯官對待，二人到了大堂，也是坐著答話的。

其實，本來吳三桂和姜瓖二人接到通知，看到前來接他們的禁軍之時，心中還是十分惶恐不安的，但是當他們做到應天府大堂之中，三法司主審官把情況介紹清楚之后，二人也總算是冷靜了下來。

畢竟人家說的清楚，此次問詢不是要治他們的罪，還要論他們的功，最終對他們是賞是罰都要視具體情況而定的，所以他們二人都不認為自己最終會被定罪，尤其是吳三桂。

二人此時的想法倒也并不奇怪，畢竟很多窮兇極惡的犯人都是至死都不肯認罪和悔改的，因為他們打心底里都從未認為錯的是自己，而堅信錯的是整個世界！

吳三桂和姜瓖雖然不算窮兇極惡，但其想法也是類似的，他們都認為自己之前降清是形勢所迫，被逼無奈，而絕非他們主觀上想要降清。

當然，姜瓖比起吳三桂來，還多降了一次大順，但姜瓖認為那也是形勢所迫，是為了保全大同百萬軍民的無奈之舉！

至于二人的功勞，吳三桂的腰桿子自然就比姜瓖要挺的更直了，畢竟他反正歸明的時候，可是配合明軍大破清軍，而他自己還俘獲了清軍主帥多鐸，此等不世之功，不說別的，要抵消他的罪過，還不是綽綽有余？

然而姜瓖的功勞就沒什么好說的了，他雖然也將大同的清軍殘余勢力屠戮一空，協(xié)助明軍收復了大同及周邊區(qū)域，但那畢竟是在清廷敗逃之后，這個反正的時機讓人難免會產(chǎn)生“墻頭草，隨風倒”的想法，而且他的所作所為對于明軍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效果和作用實在有限。

所以盡管姜瓖的罪過沒有吳三桂大，但是其功勞與吳三桂相比更是有著天壤之別，二人最終的下場自然也會是截然不同的。

在對二人進行充分問詢之后，三法司官員結(jié)合他們之前所掌握的情況對二人所說內(nèi)容進行了甄別和整理，在經(jīng)過約莫一刻鐘的討論之后，他們最終做出了判決！

“寧遠總兵，平西伯吳三桂，私自與清軍媾和，并投降建奴，引清軍入關，為禍中原，致使京師淪陷，萬民倒懸，罪大惡極！

然其所為，亦有形勢所迫之緣由，加之其誠心悔過，反正歸明，助朝廷大破清軍，擒獲清將奴王多鐸，足以功過相抵，可免死罪！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按律應削籍發(fā)配，永世為奴！”

聽聞此言，吳三桂剛剛松弛下來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雙目圓睜，渾身都抑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不過，緊接著，主審官卻是又從桌案上拿起了一卷黃綢卷軸來，沒有將其打開，只是做了一下展示，便繼續(xù)道：“然，陛下寬宏大量，早有旨意，念及吳家世代為我大明效力，故而可以法外開恩，從輕發(fā)落，罪減三等！

故而，依律，吳三桂可免罪，保留爵位，但要罷免一切官職！”

吳三桂聞言頓時長舒了一口氣，感覺自己仿佛在鬼門關轉(zhuǎn)了一遭，如今死里逃生，激動得都要熱淚盈眶了，直接從椅子上滑落，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感恩戴德地叩首高呼：“臣叩謝皇恩，謝陛下，謝陛下！”

三法司官員們未再多言，只是示意一旁的士卒扶吳三桂起來，坐回椅子上，而他們的注意力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了一旁的姜瓖身上。

姜瓖在眾位官員的注視下，也變得極其緊張，此時內(nèi)心狂跳，身上也出了一身透汗，剛才雖然只是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到了對吳三桂的宣判，但那種在生死邊緣反復橫跳的感覺，實在是令人膽戰(zhàn)心驚。

而且，他也是如今才知道了吳三桂反正復明的詳細情況，知道了吳三桂在反正的時候竟然立下了此等天大的功勞，與之相比，自己的那點兒功勞簡直就拿不出手，說不出口，想必自己也就未必能像吳三桂那般幸運了吧！

此時，主審官已經(jīng)拿起了手中的紙張，開始宣讀：“大同總兵姜瓖，先降大順，后降大清，兩次叛國，按律當誅，夷三族！

然其雖兩次降敵，卻皆事出有因，為形勢所迫，是被逼無奈之舉，雖不知其所言真?zhèn)?，但其降敵之舉卻在事實上保全了大同百萬軍民免遭生靈涂炭。

且根據(jù)朝廷掌握的資料顯示，在其降敵之后，盡管已經(jīng)被敵軍架空職權，卻仍盡力保護大同軍民免遭敵軍迫害，且為了保護大同軍民，多次挺身而出，不惜與敵軍將領反目，故對其所言予以采信！

加之其反正之時，有剿滅清軍殘部之功，并協(xié)助朝廷收復周邊土地，如此功過相抵，可免滅族之罪！”

聽到此處，早已面無血色的姜瓖總算是松了口氣，從近乎窒息的狀態(tài)中緩過神來。

主審官再度拿起桌上的圣旨展示，公事公辦地開口道：“陛下寬宏大量，早有旨意，念及姜家世代為我大明效力，故而可以法外開恩，從輕發(fā)落，罪減三等！

姜瓖罷官削籍，還復大同軍中效力，罪不及家人，姜家可免受株連！”

雖然是一下子從總兵變成了一個普通軍卒，但能保全身家性命，已然是讓姜瓖對朝廷，對陛下感恩戴德了，所以姜瓖此時的表現(xiàn)與方才的吳三桂簡直如出一轍，跪在地上不停地叩首，高呼：“謝陛下隆恩，謝陛下隆恩！”

雖然從表面上看起來，姜瓖好像要比吳三桂更慘一些，但實際上他卻是比吳三桂更加幸運，因為吳三桂雖然被保留了爵位，但卻被徹底罷免，估計也沒有什么機會再當官了，余生也就只能做個富家翁了。

而姜瓖卻是還有機會，哪怕他現(xiàn)在被罷官削籍，看似變成了一個無名小卒，但是他被送回大同軍中效力，以姜家在大同的勢力，他接下來想要再爬上去，還不是輕輕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