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水順著陳默的臉頰滑落，混合著血跡和汗水滴在潮濕的水泥地上。他蜷縮在城市邊緣一處廢棄工廠的角落里，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著。三天了，自從從那個地獄般的精神衛生中心逃出來，他就像一只被獵人追捕的野獸，不敢在任何地方停留超過半天。

后頸的傷口依然灼痛，那里曾經植入的記憶芯片已經被晚晚——或者說那個由藍光構成的晚晚幻影——摧毀了。但疼痛卻像是一種提醒，提醒他所經歷的一切都不是幻覺。

陳默從口袋里掏出那枚婚戒，碎鉆在昏暗的光線下依然閃爍著微弱的光芒。這是他唯一的線索，也是他與那個可能從未真實存在過的“妻子“之間唯一的聯系。

“晚晚...“他輕聲呼喚這個名字，喉嚨干澀得像是吞了一把沙子。

遠處傳來警笛聲，陳默立刻繃緊了身體。不是普通的警車，而是那種特殊頻率的警笛，他在精神衛生中心聽到過。他們還在找他。

他必須移動。陳默艱難地站起身，左腿的傷口在逃跑時被鐵柵欄劃破，現在已經開始發炎。他拖著傷腿，沿著工廠后墻的陰影移動，尋找下一個藏身之處。

雨越下越大，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模糊了他的蹤跡。陳默拐進一條狹窄的小巷，突然，一個黑影從垃圾箱后面竄出來，將他猛地拉進一個門洞。

“別出聲！“一個女聲在他耳邊警告道。

陳默本能地想要反抗，但對方的手勁大得驚人，而且動作極其專業，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將他牢牢固定在墻上。

“你是MH-0731，對吧？“女孩低聲問道，聲音里帶著一絲緊張和興奮。

陳默的眼睛在黑暗中逐漸適應，看清了面前的人——一個看起來不超過二十歲的女孩，黑色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眼睛卻亮得驚人，像是燃燒著某種執念的火焰。

“你是誰？“陳默掙脫她的手，警惕地后退一步。

“莫小雨。我在找你?！芭目诖锾统鲆粋€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張照片——精神衛生中心的建筑，以及一個被紅圈標記的出口，“我知道你從那里逃出來。我也知道他們對你做了什么?！?

陳默的心跳加速：“你知道什么？“

“太多了，這里不安全?！澳∮昃璧乜戳丝聪锟冢案襾恚绻阆胫勒嫦嗟脑挕！?

她轉身就要走，陳默猶豫了一秒，隨即跟上。無論這是陷阱還是真正的幫助，他現在別無選擇。

莫小雨帶著他在迷宮般的巷子里穿行，最后停在一棟破舊的公寓樓前。她快速輸入密碼，拉著陳默進入電梯。電梯上升到頂層，又走了一段樓梯，他們來到天臺的一個小閣樓前。

“歡迎來到我的安全屋?！澳∮甏蜷_門，里面是一個令人驚訝的高科技空間——三臺顯示器并排運行，墻上貼滿了照片和圖表，桌上散落著各種電子設備。

陳默站在門口，警惕地掃視著這個空間：“你是警察？“

“哈！“莫小雨發出一聲短促的笑，“正好相反，我是他們最想抓住的黑客之一?！八叩诫娔X前，敲了幾下鍵盤，屏幕上立刻顯示出精神衛生中心的內部結構圖，“我在調查'蜂巢計劃'已經一年多了?！?

“蜂巢計劃？“陳默走近屏幕，心跳加速。

“官方名稱是'人格迭代工程項目'?！澳∮暾{出一份加密文件，“簡單來說，他們試圖通過記憶植入和神經重塑技術，創造出'完美人格'。“

陳默盯著屏幕上那些陌生的術語和圖表，一種冰冷的恐懼從脊背爬上來：“我是實驗品？“

“第31號?！澳∮挈c點頭，表情變得嚴肅，“根據我黑到的資料，MH-0731代表Memory Hive-07號批次第31個實驗體?！?

陳默的手不自覺地摸向后頸的傷疤。所有關于晚晚的記憶，那些甜蜜的婚禮，那些暴力的片段，那個在手術臺上點頭的女人——都是植入的？都是假的？

“那林晚呢？“他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莫小雨的表情變得復雜：“這就是奇怪的地方。系統里沒有關于'林晚'的任何記錄。“

“不可能！“陳默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她是我妻子！她在芯片的記憶里！她在手術臺上——“

“冷靜點！“莫小雨掙脫他的手，“我查過了所有實驗體資料，沒有任何關于配偶的記錄。這個'林晚'要么是記憶植入的一部分，要么...“

“要么什么？“

“要么她根本不存在?！澳∮曛币曋难劬?，“你的整個婚姻記憶可能都是虛構的。“

陳默感到一陣眩暈，不得不扶住桌子才能站穩。如果晚晚不存在，那么那個由藍光構成的投影是誰？那個摧毀了芯片的“晚晚“又是誰？

“我需要證據。“他最終說道，聲音低沉而堅定，“我需要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莫小雨點點頭，轉向電腦：“這就是為什么我找你。你是唯一一個成功逃脫的實驗體，而且...“她停頓了一下，“你還保留著自我意識。其他人要么被完全覆蓋，要么崩潰了?！?

她調出一段監控視頻，顯示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正在操作某種設備：“這是張教授，'蜂巢計劃'的首席科學家。他相信可以通過記憶覆蓋來重塑人格，消除暴力傾向、反社會行為等'缺陷'?！?

陳默盯著屏幕上的男人，一種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頭：“我見過他...在記憶里，他是那個問晚晚是否要給我芯片的醫生?！?

“沒錯?！澳∮挈c點頭，“根據資料，所有實驗體都會經歷一個'觸發記憶植入'的過程。他們會先植入一段虛構的創傷記憶——通常是關于暴力行為的，然后通過'凈化者'程序覆蓋原有的人格?！?

陳默回想起那些記憶碎片——他掐住晚晚脖子的畫面，那種暴怒的感覺。那不是真實的記憶，而是被植入的虛構場景，目的是為了讓他接受“凈化“。

“為什么選我？“他問道，聲音嘶啞。

莫小雨的表情變得復雜：“你不是隨機選擇的。所有實驗體都有特定背景——高智商，強健體魄，某些特殊技能。你是第07批中唯一的退伍軍人，有出色的戰斗和生存能力?！?

陳默閉上眼睛。軍隊的記憶是真實的嗎？還是另一層植入？他感到自己的身份像是一層層剝落的洋蔥，沒有核心，只有無盡的疑問。

“我需要進入他們的系統?！八罱K說道，“我需要完整的真相?！?

莫小雨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我已經準備了一年多，現在有了你這個'內部人士'，我們終于有機會了。“

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小裝置：“這是一個神經接口解碼器，可以讀取你大腦中殘留的記憶碎片。雖然芯片被摧毀了，但記憶痕跡還在?！?

陳默警惕地看著那個裝置：“這安全嗎？“

“理論上?！澳∮曷柭柤纾暗f實話，沒人試過。你是第一個?！?

陳默盯著那個裝置看了幾秒，然后伸出手：“給我?！?

莫小雨驚訝地挑了挑眉：“就這么簡單？你不怕我害你？“

“我經歷過比死亡更可怕的事?！瓣惸届o地說，“失去自我，失去記憶，不知道自己是誰...如果這個裝置能幫我找回真相，我愿意冒險。“

莫小雨的表情變得嚴肅，她點點頭，開始連接設備：“這會有點疼。解碼過程可能會觸發一些記憶閃回。“

當電極貼片接觸到陳默的太陽穴時，一陣尖銳的疼痛刺入他的大腦。畫面開始閃現——

*一個白色的房間。他坐在椅子上，手腕被束縛。張教授站在他面前，手里拿著某種注射器。*

*“MH-0731，這次植入的記憶錨點非常關鍵。'林晚'這個角色必須讓你產生足夠的情感沖突，才能觸發凈化程序?！?

*他掙扎著，但藥物已經開始生效，視野變得模糊。*

*“別擔心，你會愛上她的。然后你會傷害她。最后，你會渴望被凈化?！?

陳默猛地扯下電極，大口喘息著，冷汗浸透了衣服。那些畫面——那不是記憶，那是植入過程的真實記錄！

“你看到了什么？“莫小雨急切地問道。

“他們在操縱我?！瓣惸穆曇粢驊嵟澏?，“他們創造了晚晚，創造了我們的整個關系，就為了讓我接受那個該死的'凈化者'程序！“

莫小雨迅速在電腦上記錄著什么：“這證實了我的猜測。'蜂巢計劃'不僅僅是人格改造，他們在進行某種社會控制實驗?！?

她從墻上取下一張照片，上面是一棟豪華辦公樓：“'新紀元科技'，表面上是一家普通的生物科技公司，實際上是'蜂巢計劃'的資金來源。我懷疑他們的目標不僅僅是改造幾個實驗體，而是...“

“更大規模的覆蓋?！瓣惸由纤脑?，一種可怕的領悟逐漸形成，“他們想用這種方法控制更多人。“

莫小雨嚴肅地點頭：“我們需要證據。足夠多的證據來曝光這一切。“

陳默望向窗外的雨夜，感到一種新的決心在體內升起。無論晚晚是否真實存在，無論他的哪些記憶是真實的，有一件事是確定的——他必須阻止“蜂巢計劃“，阻止更多像他一樣的人成為實驗品。

“我們什么時候開始？“他問道，聲音里是鋼鐵般的決心。

莫小雨露出一個堅定的微笑：“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