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字號包房內。
室內靈氣滿溢,仿若靈霧蒸騰,中央蒲團之上,顯現出一個面容白凈的翩翩公子,如長鯨吸水般吞吐靈機,只是表情極度扭曲。
“痛,好痛!”
他太陽穴一突一突,渾身插了數十根沁滿汗珠的銀針,銀針附近的皮膚呈現出猩紅斑點,似乎對抗著身上的絲絲縷縷皓白尸氣,很是滲人。
“此等痛楚,本狼抓住你這小人,勢必加倍奉還!”
若是沒有那個搗亂的小人,他也不必釋放這等大耗靈石的術法來療傷,也無須遭受此等反噬。
黃狼嘴角呲了呲,眼瞳血絲密布,相比戰斗時皮膚仿佛又老卻幾分,變成四十歲的中年人。
等將最嚴重的幾處傷勢處理后,他驀然停了運功,來到桌案前。
詭異的是,房間中明明無人,他卻對著一張古樸銅鏡面有戚戚的道:
“言長老,長生丹可否再賒給我幾枚,此番‘尸蟲解體’逼出我一條命來,本狼怕是沒幾年好活了。這次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沒能得手那親手栽培出的寡婦,更讓本狼黯然神傷啊。”
“若我就此折戟沉沙,只怕再無能力回報盟內了。”
銅鏡翁然一聲,表面浮現一層青色薄霧,之中傳出一個半男半女的不屑聲音:
“黃狼,你這畜生臉皮不是一般的厚,不怕老子一掌將你拍死了?”
“怕,當然怕,不過您是和清宗高修,怎么能跟我們這些劫修野狗計較呢?”
黃狼眉眼戲謔,不以為意,又似乎是胸有成竹的道:
“言長老培養一個下屬也殊為不易,此次損失重大,大幅延緩了計劃進行。不讓黃狼將功補過,之前投資在我身上的資糧,豈不是白費了。”
黃狼輕輕的拔下幾根白發,思忖著戰堂所有的人員名單,努力匹配著什么,但卻毫無頭緒。
“你這么說倒是不無道理。哈哈,既然如此,賜你個‘三年丹’吧,恰巧寶地也快開啟,你不妨就在秋陽郡替老子賣完命就死在那里,和黃浪一個地方死去,說不定你們兄弟也能地下團聚。”
向來寵愛弟弟的黃狼臉上卻并無憤怒,反倒嘻嘻一笑,眼底的隱忍一閃而逝。
拱拱手道:
“多謝言長老恩賜。”
“此番是你最后一次機會,若再失利,你就自煉為尸蟲,以儆效尤吧。”
黃狼頓了頓,轉動眼珠子,又道:
“言長老,可否施展您筑基大神通,幫我探查一番隔壁這人是誰?武仙宗派遣弟子前來,我也怕留了后手啊。”
“霞光云船已經離去,無人留下,斷不會是宗門弟子。黃狼老子警告你,再敢把老夫當許愿池的王八,就把你丟進我的陰陽八卦爐里,煉成綠毛僵。”
‘果然還是拒絕了么。’
黃狼故作有些驚恐的樣子,似乎猜到是這個反應。
等到那邊稍微消氣,又傳來聲音:
“另外。劉家洪家已經被武仙宗嚴密監控起來,下次行動換個別的暗子聯系,可懂得?”
“自然知道的,長老。”
鏡面靈氣消失,徒留下桌面尸香濃郁,外表通透的丹藥,圓坨坨的輪廓散發著靈光。
映照出一雙垂涎欲滴的眼眸。
黃狼吞了吞口水,把玩許久,最終放下。
將其收入儲物袋中,放在一把金燦燦的鑰匙旁邊。
“罷了,現在根基不穩,功力十之一二都不足,虛不受補。先放在我的私人寶庫中好了,這多了一件藏品,也不算平白受氣。”
翻動鑰匙時,驀然留意到儲物袋正中央的人物畫像。
此人骨秀神清,鬢如刀裁,氣清韻遠,頗有一番皮相。
但身材精壯,一看就不是什么娘娘腔。
只不過,胸口,頭顱,腰部等多個罩門都有幾處鮮紅的叉。
“一定是這宗門弟子桀驁不馴,將我弟弟逼迫的,若是老實就范,浪兒如此可愛的孩子,定然不會下殺手。”
黃狼心中一動,回憶起那個整日纏在自己大腿邊上叫自己的鼻涕蟲。
當年還是他親自送上的白云坊市。
可惜,那一別,便是永訣。
他眼中露出追憶之色:
“弟弟莫怕,等大哥我恢復元氣,最多三四年,就能替你復仇了。屆時,勢必將那廝的頭顱掏空倒酒,骨作薪柴,來祭奠你的神魂。”
窗外天色又快黑了,自己也在房間了憋了兩日時間,也想出去透透氣。
但驀然,又露出一抹擔憂,
“不行,還是再等上一等,旁邊這人有些詭異。”
————
“奠基圖像是銀河,而分圖類似諸天星斗,需要將星斗全部落位到他應該存在的既定運行軌跡上,而奠基圖和分圖每時每刻都在移動,難以協同,相當于左右手互博之術。”
失敗第一次。
第二次。
第三次。
.........
“原來如此,并非無跡可尋,而是暗藏周期。”
.........
“終于,將組合圖鑲嵌成功!”
“既然是《瀚海納流》與《纏金靈蛇》組合,就叫你《金蛇入海圖》好了。”
王碩大為快意的取了個名字。
圖成的一瞬間,立刻跟自身血脈發生某種感應,血線蒙蒙亮起。
冥冥之中,腦海中看到一道血影移動,同時另一端的靈影也亦步亦趨,照貓畫虎,仿佛在學習。
片刻后,周行一輪。
王碩胸口之中多出小指粗細的氣體來,輕輕摩挲著骨骼,發出吱嘎的聲響,乃是氣罡的雛形。
“呼。”
王碩吐出一口濁氣。
路障已經掃通,后續只需要慢慢熟悉,就可循序漸進的步入血衛境界。
血衛境界第一難在收集合適的組合圖,第二難在領悟上,后一點上王碩還是頗具優勢的。
“第一個周天打通,身體便已經有了變化。”
王碩輕輕揮拳,骨頭之間立刻發出噼里啪啦的爆豆聲,空氣中揮動著拳影:
“這一拳下去,應當就相當于普通煉氣四層的一擊了吧,這消耗的力量只是術法的九牛一毛,完全沒有一個技能就被抽空的感覺。”
他不禁有些期待完全體的血衛到底強到何種地步。
“這也得感謝隔壁這位苦修士,否則定然無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打通循環。”
王碩想著。
“可惜江湖路遠,不能當面感謝一番,只能有緣再相逢了。”
他與二牛的約定時間已到,是時候返程。
.........
“不必送了,掌柜。”
他要的幾樣特產早已用精致錦盒盛裝好,掌柜將王碩送至街角時,遞送給對方。
后者在無人之處將其裝入儲物袋。
王碩離開雅仙居一刻鐘后,地字號的黃狼也推門而出。
神情十分忌憚的看了一眼這間空房。
遠處的陽光恰好輕柔的照耀大地,黃狼壓抑許久,不禁有種欲哭無淚之感。
“總算可以重見天日了。”
他這人做事就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即便得到言長老的知會后依舊選擇蟄伏,沒這謹慎勁兒武仙宗通緝時他不知道要死多少回。
復而又罵起旁邊那個練功狂人,
“老子也就是療傷才在房間之中待著不出,怎么有人能在這種客棧練功練幾天都不出門的,又不是閉關的洞府。”
作為兩郡的交通要道,多數修士來此都是作為車馬周轉小憩之用。
這種指甲縫里的時間都要壓榨來修煉的,定然是個正道大宗的弟子,然而這種弟子又最喜歡殺他這種成名已久的大劫修立威,不謹慎不行啊。
黃狼深吸一口氣,看向那人離開的遠處,
“當今的正道修士當真是恐怖,再不努力,劫修都不好當了。”
黃狼負手帶著本臉出行,未佩面具,反而認出他的人很少。
“這位客官,您也退房啊?”
看著對方氣勢洶洶的走來,小二有些害怕的讓開道路。
“嗯。”
“對了,有沒有地圖給我看看?”
黃狼忽然想起什么,轉過頭來,略帶命令的語氣道。
“客人稍等。”
回到客棧的掌柜恭敬一笑,從柜子中摸出一副黑色玉簡。
片刻后,黃狼打量一遍,有些嫌棄的退回,抱怨道:
“你們這張輿圖多久沒有更新了,許多還是古稱,怕是車馬道換了也不知道,真是不靠譜,拿走拿走!”
“客人,您也知道,小店畢竟沒有修士店員,許多地方其實也沒有自己去過,都是憑過路客的口述來復現的。”
“罷了,就不該在這浪費時間。”
黃狼手一拋,丟出靈石和數枚靈晶來,掌柜略略一看,便知道不是整數。
少了一到兩枚靈晶。
但也沒多說什么,依舊笑嘻嘻接下。
“客人慢去。”
等到黃狼走遠。
小二疑惑出聲:
“老板,你怎知道這人不會給滿房錢,故意拿了一張未更新的輿圖給他。”
掌柜敲了一下對方的頭,反問道:
“那你干嘛給他讓路呢?”
小二恍然大悟,是兩個人給他的氣場感覺完全不同,前面一個要親近平和的多。
他摸了摸頭:
“我這還得學啊。”
掌柜拿出筆墨,研磨完畢后,一筆一劃在白紙上寫道:
“......武仙宗聯合辦案,戰堂裘仁龍出手平定后,遺漏劫修小頭目黃狼,據悉三十余歲。但戰斗后使用燃燒壽元的功法,模樣也許四十出頭較為合理,疑似此人祁陽郡‘雅仙居’留宿三日。”
掌柜將其卷好,
“交給天機樓的人,說是價值一份丙級情報,管他們要兩枚靈石,我王賀錢做生意可不能虧本。”
————
回到宗門,王碩才發現那名掌柜給自己的特產盒中裝有一個‘天機樓’的介紹卡片,
“竟是趙國最大的情報組織。倒是不錯,將來若有需要了解的,可以通過這一渠道。”
這樣看來,王賀錢應當也是一名天機樓的成員。
不過細想也對,安插在交通要道上的客棧之類,最容易搜集各路信息。
對方或許看他是個潛在客戶,決定拉攏一番,正好他也有情報需求。
這種互利互惠的事情王碩并不反感。
移步到魚塘。
整個池塘的表面都浮動著圓形的經驗團,發出綠油油的光彩,一副任君采擷的樣子。
王碩先美滋滋的把經驗收了。
【職業經驗+15】
令他有些驚訝的是,周三娘將靈田和魚塘都照顧的很好,和他離開時沒什么兩樣。
就連捕魚裝置,都是他臨走前下的那個熟悉窩點,不禁對周三娘高看一眼。
不過距離升級還遠,先攢著不用。
這次回鄉省親之后,陳二牛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晚上一起就餐時,忍不住說道:
“王大哥,你說的那句話,我想了很久,終于懂了。”
那句話指的是,之前在蘆葦蕩找到二牛,對方對自己實力孱弱有些失望,于是王碩提到“或許需要找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
“哦?”
王碩停下筷子。
“怎么說?”
在他看來,陳二牛要想提升戰力。
要么在庚金指上下功夫,增加庚金指的準度。
要么貢獻點足夠的話,也可以考慮換一門攻擊類的功法,現在他們也算老弟子,手里能結余下來一些點數,換一門下品的火球術、水紋波、地刺術問題不是很大。
“嘿嘿,你等著瞧吧。”
陳二牛神秘一笑,賣了個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