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對弈
- 三國:從曲阿小將到大漢脊梁
- 梅山的老君
- 2031字
- 2025-07-13 21:19:44
堂內(nèi)死寂,落針可聞。
燈火的影子在張遼劇烈起伏的胸膛上跳躍。
“可……”
他死死盯著棋盤,卻仿佛什么也看不見,眼前只有一片血紅。
良久,他才極其艱難地、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強(qiáng)烈的自我辯解意味:
“為將者……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所求者……不過盡忠職守,不辱使命!遼昔日追隨董公,亦是……亦是奉朝廷敕令!”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帶著一種近乎悲憤的倔強(qiáng),
“今從溫侯,亦是……亦是時勢使然!將者,不過手中之刃,持于誰手,便為誰所用!何談?chuàng)裰鳎浚 ?
陳洛靜靜地看著張遼眼中翻騰的痛苦與掙扎,那不僅僅是對過往的悔恨,更是對自身無力掙脫命運枷鎖的憤怒與無奈。
“不。”
他并未被張遼的激動所影響,反而輕輕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雙手?jǐn)n于袖中,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同沉靜的深潭,包容著張遼噴薄的巖漿。
“將軍此言,差矣。”
陳洛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張遼耳中,如同暮鼓晨鐘,敲擊著他混亂的心神,
“刃,死物也,無知無覺。
然將軍,乃堂堂七尺之軀,胸藏韜略,腹有良謀,行伍精嚴(yán),治軍有方,此等大才,豈是凡鐵可比?”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張遼緊握的拳頭和微微顫抖的肩膀,語氣帶著一絲惋惜,一絲沉重,更有一針見血的銳利:
“觀將軍治軍風(fēng)范,行事氣度,絕非蠅營狗茍、趨炎附勢之輩。
昔日在董卓帳下,將軍或可稱‘盡忠職守’。然今日,追隨呂布……”
陳洛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向張遼竭力維護(hù)的遮羞布,
“呂布其人,反復(fù)無常,背信弒主,視忠義如敝履,視蒼生如芻狗!
其行徑,比之董卓,唯暴虐稍遜,而無信尤甚!將軍一身本領(lǐng),滿腔熱血,難道……”
陳洛的目光陡然變得灼灼逼人,如同利劍出鞘,直刺張遼靈魂深處:
“僅為呂布此等亂世盜賊震懾麾下、爭權(quán)奪地之器?豈不惜哉?!”
“惜哉”二字,如同驚雷炸響在張遼耳邊!又似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將他心中那份“盡忠職守”的自我麻痹,那份“身不由己”的無奈托詞,瞬間沖刷得支離破碎!
張遼渾身劇震!
手中的墨玉棋子再也拿捏不住,“嗒”的一聲輕響,跌落在地,滾了幾滾,停在棋盤邊緣。
“我曾聽聞,將軍與關(guān)云長將軍同屬同鄉(xiāng)而不同地,幾日前他便經(jīng)常與我談?wù)撈饘④姟?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陳洛,嘴唇劇烈地顫抖著,臉色在燈火下變得一片慘白。
“‘雖為良刃,其主差矣。’”
那雙曾經(jīng)銳利如鷹隼、沉穩(wěn)如深潭的眼眸中,此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巨大震動、茫然,以及一種被徹底撕開偽裝后、赤裸裸的痛苦與掙扎!
他張了張嘴,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但小沛不過彈丸之地,何談大業(yè)?”
“昔日漢高祖劉邦沛縣起義,與如今現(xiàn)狀,難道沒有異曲同工之妙嗎?”
陳洛的話語,如同最鋒利的解剖刀,精準(zhǔn)地剖開了他內(nèi)心最隱秘、最不愿正視的瘡疤——
他的才能,他的抱負(fù),他引以為傲的“忠義”,在呂布這個“亂世盜賊”麾下,是何等可笑,何等悲哀的浪費!
棋盤上的黑白子依舊靜靜陳列,方才激烈的廝殺仿佛瞬間失去了意義。
堂內(nèi)只剩下張遼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以及那枚滾落在地、無人拾起的墨玉棋子,在燈火下泛著幽冷的光澤。
“將軍之意,仍需慎重。”
這盤棋局,已從紋枰之上的兵道推演,驟然轉(zhuǎn)向了靈魂深處的驚濤駭浪。
陳洛那看似平淡卻字字誅心的詰問,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已在張文遠(yuǎn)心中掀起了足以顛覆一切的狂瀾。
“這邊這邊。”
后堂通往前廳的雕花木屏風(fēng)后,兩雙眼睛正透過鏤空的纏枝蓮紋縫隙,緊張又興奮地窺視著堂內(nèi)那無聲卻驚心動魄的棋局對談。
“我倒是好奇,平日元龍兄看起來步步為營,怎么一提到陳都尉嘴巴就沒停下來過。你自己看便可,非得叫上我……”
“噓,你這什么話,要是我大半夜一個人趴窗戶上不得被當(dāng)做奸細(xì),快過來過來,他們正到關(guān)鍵處。”
陳登半個身子幾乎都趴在屏風(fēng)上,下巴擱在冰涼的木雕上,眼睛瞪得溜圓,嘴里還不停地發(fā)出只有身邊人能聽清的、急促的碎碎念。
“嘖!快看!快看張將軍那手!捏棋子捏得指節(jié)都白了!定是守仁都尉戳到他痛處了!”
他猛地用手肘捅了捅旁邊同樣貓著腰、卻顯得拘謹(jǐn)許多的孫乾,力道之大,差點把瘦削的孫乾捅個趔趄。
孫乾慌忙扶住屏風(fēng)穩(wěn)住身形,緊張地回頭看了一眼空寂的前廳,壓低聲音急道:
“元龍!噤聲!噤聲啊!被都尉或張將軍察覺,成何體統(tǒng)!你我身為幕僚,豈可行此窺伺之舉!”
他試圖把陳登往后拽,臉上滿是無奈和焦慮。
“哎呀公祐兄!迂腐!此乃千載難逢之機(jī)!”
陳登非但不退,反而把腦袋更湊近了些,幾乎要把眼睛塞進(jìn)孔洞里,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
“你聽聽!守仁都尉方才說什么?‘董卓無道’!嘖嘖,這刀子捅得,穩(wěn)!準(zhǔn)!狠!直戳張將軍心窩子!
你沒見張將軍那臉,唰一下就白了!比外面那霜打的茄子還難看!”
他一邊說,一邊激動地搓著手,仿佛自己才是下棋的人。
孫乾被他拽得沒法,只得也跟著湊近縫隙,憂心忡忡道,
“話雖犀利,然……是否太過?張遼乃呂布心腹,性情剛烈,萬一惱羞成怒……”
“惱羞成怒?”
陳登嗤笑一聲,用氣音飛快地反駁,
“公祐兄你細(xì)看!張將軍那是怒嗎?那是痛!是茫然!是被人掀了老底、戳穿心事的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