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繡藝要世代相傳

正月十七晚，沈壽在濠陽小筑設宴招待傳習所眾位女教師，感謝她們去年因為她養病而導致的特別繁忙和辛勞。宴席未散，余覺匆匆離去，回到城西大碼頭貧民工場。

自民國三年（1914年）從天津來到南通后，余覺受聘為張謇發起創辦的慈善機構南通貧民工場首任主任。貧民工場每期招收近百名貧民子弟，從事緙絲、藤器、竹器、縫紉等教學和生產，余覺干得有聲有色。他與小妾葉天錫住在貧民工場，育有一子余露。在濠陽小筑只陪了沈壽10天，他就待不住了。

宴罷，沈壽的哥哥沈右衡、姐姐沈立，沈立的養女沈粹縝，沈壽的養女余學慈，幾人幫著傭人管媽收拾，病懨懨的沈壽扶著欄桿和墻壁，走到曼壽堂樓下坐著歇歇。張謇進來，見她臉色蒼白，目赤額燙，連忙差人去喊通城名醫俞汝權。

俞汝權到來之前，張謇再一次提到撰寫繡譜的事情。“雪君啊，我泱泱中國，經史子集汗牛充棟，可獨缺工藝之書啊！有的人，有技術，而沒心得，講不出個子丑寅卯；有的人，有心得，但說話都顛三倒四，不能著書立說。即便有記錄下來的，有的不真實，有的太淺陋，有的又過于文縐縐。這些，都不夠準確，不能操作。雪君，你身懷絕技，獨步天下，我希望，你的繡藝要世代相傳，永不泯滅！我要為你記下來！不能再等了。”

沈壽點點頭，細聲道：“好吧，嗇公，明天，我們明天就開始，只是，我這身子骨，” 她凄然一笑，“就怕，我還沒講完，我就……”

“不！不許瞎說！不許瞎想！”張謇厲聲打斷了她，“雪君，答應我，好好休養，好好治病，一定把繡譜完成，還要，好好幫我，把傳習所，越辦越好，還要，替我繡觀音像，繡書畫，繡很多很多……雪君，答應我！”

沈壽摸著額頭上滲出的細汗，摸著梳得整齊的頭發，咧嘴笑：“好的，我答應你。”

吃了俞汝權開的藥丸，睡了一個晚上，沈壽覺得好多了。早上，喝下張謇端來的中藥湯和米粥，聊了會繡具“繃”，感覺更好了。張謇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沈壽的心情也越來越平靜。對沈壽來說，有的人，身子離開了，心還在；有的人，身子在，但心早飛九霄云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