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陷入久久的沉默。

多么樸素的愿望，又是多么簡單的愿望啊。

但對于如今的人族來說，這并不簡單，甚至會很難。

陸言笑了笑。

“會的，會有那么一天的。”

......

陸壓來到部落的第二個月。

閉目養神中的陸言，耳邊忽然聽到陣陣悲戚的哭聲，從靜坐狀態中起來。

目光仿佛穿透了這些層層疊疊草屋，他出門查看。

出門的不遠處，部落的兩三個孩子正在水坑里玩耍，陸言招手將三個孩子叫過來。

“仙長”

三個孩子給陸言彎腰說話，目光是膽怯的，對于這一位住在部落中的仙長，族人們從來不準小孩子亂說話，或者是來打擾。

所以這些小孩子對陸言是敬畏的。

除了靈，一般的孩子也不會過來跟他說話，到了近前，緊張是難免的。

陸言問道：

“今天部落里發生什么了嗎？”

幾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朗聲道

“崖和名被送走了，他們的阿娘在哭。”

“送走，送去哪里？”

陸言眉頭微皺，平時他不怎么關注這些部落里的孩子，也沒跟小孩子打過交道，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幾個孩子大概也不太能明白，手腳并用的筆畫。

“阿娘說他們是去當靈童，以后都不會回來了，是去享福去了。”

“他們被兩個，這里.....這么長..眼睛是綠色的，和仙長你穿一樣皮毛的人帶走了。”

小孩子并不懂，只能粗略的描述，因為沒有見過認知以外的東西，連布料織造的衣服都只以為這是跟他們一樣的動物皮毛。

隨著他們的話，陸言面目表情愈發難看，就像是冰天雪地里被砸碎來的冰石，碎裂又冰冷。

孩子們天真的以為那些孩子去當靈童，是去享福。

可如果是真的享福，他們的親人又怎么會躲在暗地里哭泣呢。

靈童，是一個美好的謊言，也是一個悲傷的荒野，等到未來這些孩子懂事，他們也會用這個謊言去欺騙他們的孩子。

然后躲在角落里默默的哭泣。

不，甚至，他們也許根本就活不到那個時候，想到這里陸言感覺自己的心竟然一陣陣揪心的痛。

因為他無能為力，人族本孱弱，亦沒有自保的本領。

也許他能夠阻止部落的人將孩子送出去當做食物，可他又能幫多久呢。

他出手趕走了那些妖族，或許會引來妖族更強烈的反撲，妖族的天性他很了解，如果他插手進入這種事情，不僅幫不到部落，可能還會適得其反。

除非，他可以一勞永逸的幫助這里的人族解決這個問題。

“那些人多久來一次？”

“聽俺娘說是三年來一次，但是每年都有孩子送去當靈童。”

“仙長，當靈童是不是能吃飽。”

質樸的孩子發出的疑問，讓陸言有口難開，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同這些天真的孩子解釋靈童。

“好孩子，你們都回去吧。”

幾個小孩子露出害怕神情還以為是自己話太多惹怒了仙長，忙朝遠方跑去。

陸言只是看著這些孩子的背影，心中滿滿的憤怒好像要化作火焰噴發而出。

他不知道如何來宣泄一下現在的情緒。

妖族圈養人族，將人族當做他們的食物來源，穩定的提供血肉給他們食用。

偏這些畜生不如的東西還只喜歡細皮嫩肉的孩子。

人族可是女媧圣人創造下來的族群啊，妖族與女媧有牽連，卻被妖族如此對待，讓如人族誕生的作用就是給妖族當食物般。

作為一個肉身是草，但靈魂上是人族的“人”，遇見這種事情，他真的于心不忍。

看著那些本該無憂無慮的孩子竟然被當做食物，每每回想，心中就是悶熱的難受。

其實不止女媧圣人不管人族死活，就連大師伯，太清圣人。

這位借人族成立人教功德證道的太清圣人對人族也不聞不問。

也是，圣人哪里會在意人族的存在，于他們而言，只要人族不死絕，其他事情應該都是小事。

不，這是觀念的差異。

陸言很快意識到，他之所以這么憤怒是因為在心里認為人族是同胞，同胞被殺，還是被當做食物殺害，他當然會憤怒了。

可事實上，這樣的現狀才是洪荒的原生態啊。

就好像人族，不也是獵殺其他食物生存下去嗎，人族也獵殺豬狗，難道在那些動物眼里，他們就是正義的嗎。

所以，是他的想法狹隘了，圣人不會站在任何一個種族的角度去思考問題，妖族吃人，與人吃野獸，在他們眼里其實是一樣的。

所以不會有人站出來，是了。

也許任何生靈都沒有錯，這就是洪荒的運行底層邏輯。

最根本的法則。

想明白這個問題后，陸言感覺自己的道行正在快速的增長著......

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人族本就羸弱，繼續讓妖族這樣胡作非為，不用一萬年，人族絕對會從洪荒除名。

可他無能為力，如果他是圣人，他有這個能力可以庇護人族，可他現在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談何去庇護一個族群呢。

所以，對這些事情，他只能裝作不知道。

這時，他又想起了那一夜談話，黎曾經與他說過的愿望。

“原來......好好的活著也是一種奢望。”

自從兩個靈童被帶走那天起，陸言就很少在部落露面。

等著，等那一縷機緣出現。

時間轉眼又過兩月，這一日，陸言靜坐中察覺到部落周圍出現一陣混亂不堪的吵雜動靜。

這是部落中，從來沒有過的吵鬧，這種吵鬧讓他心里出現莫名的煩躁。

與此同時

在部落的南側，聚集著這個部落所有的青壯，他們目光憤恨，好像隨時能殺人般。

而在人群的最前方，是一群只有十歲不到的孩童。

零零總總一共十七人。

這十七個孩子的雙手，雙腳，有一圈圈的金光，仿佛鐵鏈將他們牢牢禁錮住，嘴巴緊閉發不出一句話來。

都被施加法術。

而人群中，那些不知道哪個孩子的母親，痛哭著被人艱難攙扶。

在人族眾的最前方，兩個鳥嘴獸人用度量食物的眼神還在人群里挑選。

聽得哭聲不耐煩了，罵道。

“哭什么哭，能被我們大人看中是你們這些人族的功德。”

“還差三個，這一次大人要宴請妖庭貴人，一定要用最嫩口的童男童女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