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老者正是張夫子，張夫子一雙斑駁的手拉開房門，雖說臉上看起來頗為老態，但力氣倒是足。

“文兒，快見過張夫子！”

昨日這些禮數蘇正林也是教過蘇通文，之前帶他去各家換果子，也是能見識見識為人處事。

雖說白涇村的大多沒什么大的學問，但都待人寬和，平時的言行舉止也能看出素質之高。

“蘇通文見過張夫子！”

蘇通文先是雙手抱拳，隨后又彎腰鞠了一躬。

“不必這些禮數，老夫也不是那些貴族，不要這些繁文縟節。”

張夫子招呼著讓二人進了里屋。

這外面屋子看著舒適，里屋看著也是敞亮大氣，雖說沒有什么豪華家具裝飾，但也是干凈整潔，時不時還傳來一絲絲藥香。

蘇正林和蘇通文之前也是沒來過張夫子這里，自是被這里吸引住了。

張夫子坐在藤條椅子上，搓了搓山羊胡子，臉上堆滿了慈祥的笑容。

“通文可是想學醫？”

蘇通文本還在迷離之中，聽到這話當即站立起來。

“通文自是想！”

“通文不必緊張，這學醫呀不似學文。”

張夫子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

“學文最看中的就是天賦，只要有天賦，無論是德高望重還是燒殺搶掠，也能有些說法。但是學醫就不同，最看中的就是品行。”

張夫子緩緩站起，走到蘇通文的身邊。

老者身體已經有些佝僂，只比七歲的蘇通文高一個腦袋，他拍了拍蘇通文的肩膀，繞著蘇通文轉了半圈，抬頭望天，臉上浮現回憶之色。

“我最早并不是學醫的，而是學文的。這點你應該也清楚。當初我拜師學文時，師傅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

張夫子在蘇通文的面前停了下來，老人的眼睛雖有些渾濁，但目光堅定。

“這也是我想問通文的，為什么要學？”

蘇通文默然，這個問題其實在他心中有過萌芽，從小父母就對他報以期望。蘇通文自己當然也想過。

“為了什么而學？為了父母？為了家人？”

蘇通文眼神回歸清冷，雙手抱拳。

“回夫子，通文想學不過是為了父母家人。”

張夫子笑著點了點頭。

“孩子倒是心善，比我當時好多了！我當時可沒有這么高的覺悟，我當時不過想進學堂填飽肚子！”

“沒得挑，不學就得餓死！”

張夫子再次坐上椅子，嘆道：“我的師傅但并沒有對我生氣，反而是大笑著將我收入。隨著日子一天天過，我的身體也開始硬朗起來。再次回想起那個問題，為什么而學？”

“既然已經餓不死了，為何還要留在學堂呢？”

張夫子沉默下來，蘇通文思考了一會便開口答道：“為了師傅？”

“哈哈哈！是的，不過后來師傅走了！我依舊學而不棄，是為何？”

“通文不知...”

蘇通文只覺得云里霧里的，有些摸不著頭腦，自從進了張夫子的房間之內便感覺身體有些異樣。

看了看坐在一旁凳子上的蘇正林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蘇通文便感到有些恐懼，回答便越發顫抖起來。

張夫子起身，拍了拍蘇正林的肩膀，蘇正林才猛然驚醒。

張夫子率先開口道：“通文頗具善心，聰敏機智，小小年紀能如此，倒是比我年輕時強了太多了！老夫可收他為弟子！”

蘇正林有些恍惚，后又回過神來，似乎從進門到現在只是發生在一瞬之間，中間似乎發生了很多事，卻又根本想不起來。

但聽到收為弟子時，瞬間喜道：“多謝張夫子！多謝張夫子！”

蘇正林連著拜了數次，直到張夫子攔著，這才停下來。

“以后通文白天都在我這學醫，五天休一天，如何？”

“自是可以！”

“通文呢？”

蘇通文稚嫩的聲音說著堅定的話：“通文聽師傅的！”

蘇通文看見父親醒來，松了一口氣。

以他的見識想不到很多，只感覺壓抑。

但聽到父親的聲音頓時舒緩下來，心中暗自想道：“這下算是成了爹娘的心意！”

蘇通文只感覺心中滿足，甚至比過年吃肉還要滿足。

蘇正林彎腰時看到地上的木盒子，這才想到送禮的事情，趕忙將盒子遞上來：“張夫子，這是我家特意準備的！算是通文的教資。前面的時間還免不得讓張夫子操心操力。就當我家為耽擱其他病人的賠禮了！”

蘇正林這番話讓張夫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能收了下來說道：“以后通文的伙食老夫就包了，哪有讓自己徒兒受苦的道理！”

蘇正林見張夫子收下也算是放下心來。

又說了些場面話，看著蘇通文有些戀戀不舍的樣子，蘇正林心中也有些不好受。

“文兒，在張夫子這里要聽話，別盡給張夫子添麻煩！”

“知道了爹爹！”

蘇通文眼中噙著淚水，有些嗚咽。

蘇通文今年剛滿七歲，從來沒有離開過父母身邊，如今雖還是在村中，但也還是難免傷心。

...

離開院子，蘇正林感覺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算是放心下來。

“哪有長輩不希望望子成龍的，文兒這也算是有了出息。只是這張夫子...莫不是什么高人？”

蘇正林在回家的路上便越想越不對勁，聯想起張夫子的外縣人的背景，倒是有些神秘起來。

“至少張夫子心善是肯定的！”

蘇正林也沒往深處想，如今蘇通文拜入張夫子門下，張夫子的背景越什么反而越好。

不過蘇正林眼界也有限，看不出什么大的端倪。

家中空無一人，蘇正林正在收拾去縣城的大小包裹，裝果子的簍子。

“這次一次性賣這么多上品白果還是有些難。家中還剩下兩千多上品白果，緣由倒是有，就怕一時之間賣不干凈。”

早上送蘇通文拜師，倒也沒花多少時間，太陽還遠不到頭頂。每日從白涇村到龍泉縣的車倒是有許多，這也與龍泉縣的位置有關。

龍泉縣在龍泉山脈內部盆地的最中心，離四周的村落都是差不多近，這也讓縣城商貿繁榮，為了諸村往來方便，馬車牛車倒是多了許多。

蘇正林自是沒有坐馬車的心，畢竟這一去一回必定要一整天了，馬車貴不說，也省不下多少時間。

付給車夫20文錢帶著大筐小筐上了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