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姨，可以麻煩你稍微把這里打理一下嗎？”

“呂姨，這里也可以修一下?！?

“呂姨……”

呂姨是蘇曉檣為路明非找的發(fā)型師，也是蘇曉檣自己美發(fā)時常找的人。

呂姨是個很和藹的中年阿姨，在蘇曉檣大咧咧說話的時候總是安靜地聆聽著，每次為她修剪出的發(fā)型也一定會讓她滿意，因此蘇曉檣很愿意帶路明非來這里理發(fā)。

而在蘇曉檣給呂姨不斷提出要求的時候，路明非就只是閉著眼，感受著自己的頭發(fā)貼著臉頰邊不斷地滑落，一縷一縷。他的耳邊一直回蕩著蘇曉檣的聲音，像是輕柔的風聲。

“閉眼”這個動作是蘇曉檣要求的，路明非雖然不明白她這樣要求的用意，但也無所謂，畢竟自己以往在樓下老大爺那剪頭發(fā)的時候也會全程閉眼。

反正他的模樣也就那樣，理不理發(fā)都不會太過影響?？偛荒芗袅祟^發(fā)就會變成下一個吳彥祖吧？

門外的廣場慢慢地熱鬧起來。小孩的吵鬧聲，風吹落葉的沙沙聲，時不時飄過的販賣冰糖葫蘆的叫賣聲……各種各樣的聲音在路明非的耳邊逐漸充盈著，即使閉著雙眼，可他卻像是仍然看得見人間的車水馬龍。

不過讓路明非有些疑惑的是，起先的幾分鐘里，他還能聽見蘇曉檣在身后不斷指點的聲音，然而隨著時間的推進，偌大的房間里竟然只剩下呂姨“咔咔”剪落他頭發(fā)的剪子聲。

路明非覺得有些不自在，因為他能感受到小天女那深深注視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卻不同于以往，像是有種莫名的情緒在蔓延。

他只好尷尬地咳嗽了幾聲，輕聲問道：“小天女……我能睜開眼睛了嗎？”

沒想到蘇曉檣的聲音竟然顯得格外別扭，她猶豫了好一會才吞吞吐吐地說：“還……還不行?！?

“??？不行？”

路明非有些無奈，“總不至于我不能見人了吧？”

“嗯……也不是……”

蘇曉檣還是很罕見地猶豫著，她應該是很想說些什么。不過醞釀了半天，路明非還是只能聽見她嗯嗯啊啊的嘀咕聲。

路明非越來越不放心了，因為這樣的小天女實在是太過反常。他的心里忽然騰起一股擔憂，總不至于小天女是指揮著呂姨把自己的形象給毀完了吧？

“那稍微睜開一點兒縫……應該沒問題吧？”

路明非郁悶地說，“我平時跟你無冤無仇的，你可別想著害我啊……”

聽見這話，一直安安靜靜為路明非理發(fā)的呂姨反而“噗嗤”地輕笑一聲，這把路明非整得更加郁悶了。

“哎呀，你著什么急嘛！不行就是不行！”

蘇曉檣也惱羞成怒了，她氣得跺了跺腳，“呂姨，我不管這家伙了！你隨便給這家伙剪，剪得越丑越好！”

路明非沒想到的是，蘇曉檣氣惱地說完這話后就“噔噔噔”跑了出去，這反而把他弄得進退兩難。

不就是理個頭發(fā)的事情嗎，怎么還把小天女給惹生氣了？那他到底是睜開眼睛還是不睜開啊？

就在路明非躊躇不定的時候，呂姨笑著打破了沉默：“馬上快要剪完了，到時候再好好看看也不遲。”

“好啊，聽呂姨的?！甭访鞣沁@才松了一口氣。

“明非，你和曉檣的關系很好啊?！?

呂姨一邊為路明非修剪著耳發(fā)，一邊笑著問，“你們平時在學校里也是這樣的嗎？”

“還好啦……雖然感覺曉檣老是容易生氣，但是她真的很好。”

路明非頓了頓，“不過在學校的話，小……曉檣可比我優(yōu)秀多了。學習成績一直排在我們年級前面，參加社團活動什么的也很積極，都快算得上是我們班的門面了……曉檣很優(yōu)秀的?！?

“是這樣啊?！?

呂姨點點頭，她輕輕刷掉落在路明非肩膀上的碎發(fā)，“那這樣說的話，曉檣在學校里肯定有很多男生喜歡。你說是不是啊，明非?！?

“對，我們學校里喜歡曉檣的男生很多的，我都經(jīng)常在私底下發(fā)現(xiàn)好幾個?！?

路明非想了想說，“不過曉檣對他們多半是沒興趣的吧。我們學校有個姓楚的學長，長得特別帥，學校里大部分女生都喜歡他。曉檣也應該是喜歡楚學長的?！?

“是嗎？”

呂姨似笑非笑地說，“所以，明非你的意思是，曉檣對長得帥的小伙子沒有抵抗力了？”

“沒有沒有！呂姨，話可不能這樣說！”

路明非連忙否認，“這要是讓曉檣聽到了，她晚點又要生氣了。”

“放心吧明非，曉檣還在外面等著你呢，她聽不到我們說話的。”

呂姨對著鏡子，開始為路明非修理著他額前的碎發(fā)，不過很快她又接著說，“明非啊，你覺得自己是怎么樣的？平時會不會也有很多女生追啊？”

“我？”

路明非一愣，心想?yún)我淌窃趺窗炎约焊氨慌贰边@一點聯(lián)系上的？

不過雖然疑惑，路明非還是解釋道：“呂姨，我就是一個普通學生而已，相貌平平，成績也一般，怎么可能會被女生追?。课液芾蠈嵄痉值摹！?

呂姨被路明非逗得開心，又“嗬嗬”地笑了起來。

然而路明非心里卻難免有些納悶。

明明自己只是在闡述一個客觀事實嘛，怎么呂姨反而還笑起來了？難道他的人生光是說出來就顯得那么悲慘嗎？應該最多只是平淡吧！

呂姨沒有再多說什么。她很快收起了剪刀，拿出吹風機為路明非吹著那些凌亂落下的碎發(fā)，而這也是最后的收尾工作了。

路明非感受著暖風吹拂而過，耐心地等待著呂姨為自己吹著頭發(fā)。只是他心里還是坎坷不安的，生怕一睜眼就看見自己傻乎乎地頂著個殺馬特發(fā)型。

他雖然相信呂姨的手藝，但還是覺得要提前提防下小天女的惡作劇心理。

驀地，呂姨忽然輕輕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沒等路明非有所反應，就聽見呂姨意味深長地說道：“明非啊，曉檣來過我這里很多次了，不過以前陪她來的都是女生，你可是唯一一個男生，要好好把握住機會啊。”

“??？”

路明非一頭霧水，“什么機會？”

呂姨只是笑了笑，沒有過多的解釋原因：“好了，睜眼吧。”

“哦……”

盡管依然懷著巨大的困惑，可路明非還是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不過在徹底睜開眼的前一刻，他還是忍不住在心里做著虔誠的祈禱。

“別是殺馬特，別是殺馬特……”

終于，在路明非心底無聲的吶喊中，黑暗消散，光明傾落。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倒映在鏡中的男孩。

陽光溫柔，男孩的面容在光中純凈而清透。男孩的五官精致，線條如此流暢，像是古希臘雕塑家一雕一琢下流淌出的美好。他的皮膚并非女孩那般細膩的瓷白，而是另一種柔和的象牙白。光在他那雙淺栗色的眸子里跳躍，仿佛映著晨昏的大海。

路明非怔怔地看著鏡中同樣驚愕的少年，總覺得有千言萬語都匯聚在喉嚨里，憋了半天，算是忍不住蹦出一句：

“臥……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