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當黑暗有了光的形狀 六
“唐恩!收起你那套煽動性的種族言論!”文森特粗暴地打斷,他激動地揮舞著麥克風,聲音因亢奮而尖銳:“你作為拿著美國納稅人薪俸的FBI探員!一個享受著這個國家自由與機遇的華裔!卻一直在濫用職權,行非法之事!”
“你對得起供養你的美國人民嗎?!”
“你對得起賦予你職責的美國政府嗎?!”
“你對得起你胸前那枚徽章代表的誓言嗎?!”
如同毒箭射來的瞬間——
這七個字,如同點燃炸藥桶的最后一絲火星!
“我對不起——美國人民——?!”
唐恩那張因窒息和憤怒而灰白的臉龐,瞬間漲得如同潑血般紫紅!
他眼中最后一絲理智的堤壩,被這無恥至極的指控徹底沖垮!
一股積壓了數代人的、混合著血淚與屈辱的滔天怒火,如同沉寂百年的火山,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你——問——我——對——不——起——美——國——人——民——?!”
他猛地踏前一步,沉重的軍靴踏在地面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他伸出一根顫抖卻如同標槍般筆直的手指,帶著千鈞之力,狠狠點向文森特那張因驚愕而扭曲的臉,聲音如同從地獄熔巖中淬煉出的驚雷:“一百五十年前!我的祖父!一個連名字都寫不全的華工!用他的血!他的汗!他的命!”
“在落基山脈的懸崖峭壁上,在中央太平洋鐵路的枕木下,鋪就了這條橫貫美洲大陸的鋼鐵大動脈!他累死在路基旁的時候,懷里還揣著沒來得及寄回遠東老家的、沾著血汗的幾塊銀元!”
他胸膛劇烈起伏,如同破舊的風箱,嘶吼聲卻帶著撕裂靈魂的力量:“我的父親!在紐約唐人街那間不足十平米的洗衣店里,每天工作十八個小時!”
“用被堿水泡爛的雙手,用被熨斗燙傷的臂膀,一分一厘地攢下血汗錢!繳納著這個國家要求他的每一分稅款!供養著他的孩子去讀書!去成為你們口中‘有出息’的人!”
他猛地用拳頭重重捶打著自己劇烈起伏的胸膛,眼中燃燒著近乎瘋狂的光芒:“而我!唐恩!一個華工的后代!一個洗衣匠的兒子!為了這個我祖父用命鋪路、我父親用血汗供養的國家!”
“我穿上軍裝,扛起鋼槍,踏上阿富汗那片該死的沙土地!我在IED的爆炸里撿回一條命!在塔利班的狙擊槍口下掩護過戰友!我的肺里吸滿了坎大哈的沙塵和硝煙!我的勛章是用血和命換來的!我流的血!我拼的命!都是為了這個國家!”
他如同被激怒的狂獅,猛地伸手,一把揪住離他最近的一個記者的衣領,將他整個人如同小雞般提起,聲音噴涌而出:“而你們!你們這群喝著香檳、坐在空調房里、用筆桿子殺人的鬣狗!現在卻要用一句輕飄飄的‘外來人’?!要把我們這些用血汗澆筑這個國家基石的人,重新打回‘永遠的外來者’的地獄?!!”
他如同丟棄垃圾般,狠狠將那個嚇得魂飛魄散的記者摜倒在地!
隨即猛地轉身,張開雙臂,如同向整個世界發出最悲憤的控訴,手指如同利劍般掃過在場每一個記者、每一個律師、每一個鏡頭:
“你們——!!!”
“你們這群吸食著我們的血肉,卻把話筒和贊美獻給埃利那種吸血鬼的蛀蟲!!”
“你們有什么資格——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質問我——愧——對——美——國——人——民——?!!”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撕裂蒼穹的閃電,帶著一種洞穿虛偽的、冰冷的嘲諷: “你們媒體整天吹噓的‘多元平等’?!哈!多么動聽的笑話!!”
“看看這血淋淋的現實吧——!!”
他猛地豎起一根手指,如同冰冷的標尺:
“華裔!只占美國人口的6%!卻貢獻了全美20%的諾貝爾科學獎得主!!”
再豎起一根手指:“亞裔士兵!只占軍隊總人數的7%!卻拿走了25%的最高軍事榮譽——榮譽勛章!!”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那群西裝革履的律師和亢奮的記者:“可當我們!當我們這些‘外來者’的后代!拼了命抓住埃利這種蛀蟲犯罪的鐵證時——!!”
“你們!你們這群自詡公正的‘無冕之王’!卻把話筒!把鏡頭!把所有的聚光燈!都殷勤地塞給了那些——領著他黑錢!替他掩蓋罪惡!顛倒黑白的——訟棍!!”
他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音里充滿了極致的悲憤和控訴: “這就是你們——標榜的——公平?!!”
他猛地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整個紐約,又仿佛要將這個國家的虛偽徹底撕裂:“讓這個該死的國家每天還能運轉下去的——!”
“是我父親那樣!凌晨四點就頂著寒風、騎著破舊電動車穿梭在空蕩街道上送外賣的華裔移民!!”
“是硅谷實驗室里!那些連續熬上48小時、眼睛里布滿血絲、只為攻克一個技術難關的華裔工程師!!”
“是那些納稅額遠超人口占比三倍!卻依然被你們視為‘模范少數族裔’、實則被無聲盤剝的亞裔家庭!!”
他的手指如同審判之矛,帶著千鈞之力,狠狠戳向每一個鏡頭,戳向鏡頭后每一個可能存在的觀眾: “而你們——!!”
“你們這群寄生在體制上的蛆蟲!吸食著我們的血汗!享受著我們的奉獻!!”
“卻把話筒!把舞臺!把所有的‘公平’和‘正義’——都獻給了埃利那樣的吸血鬼!獻給了那些用金錢腐蝕這個國家根基的惡魔!!”
他猛地收回手臂,雙拳緊握,如同握著整個世界的力量,發出最后一聲石破天驚的怒吼,聲音如同洪鐘大呂,響徹整個聯邦廣場: “讓美國——真正偉大的人——是我!是我們!是我們這些被你們視為‘外來者’、卻在用血汗和生命澆筑這個國家的人!!”
他眼中燃燒著毀滅一切虛偽的火焰,目光如同冰冷的剃刀,掃過面前一張張或驚恐、或憤怒、或呆滯的臉:“不是你們——!”
“不是你們這群被‘快樂教育’養廢了的智障!連算個加減乘除都要靠計算器!連28個英文字母都背不全的——社會垃圾——!!!”
最后兩個字,如同兩顆重磅炸彈,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氣中,余音在聯邦廣場上空久久回蕩,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響。
“夠了!唐恩探員!收起你那套煽動性的種族仇恨言論!”文森特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將麥克風舉得更高。
聲音因激動和某種被戳破偽裝的羞怒而尖銳刺耳:“別妄想用這種低劣的種族牌來轉移公眾視線!告訴我們真相!關于埃利先生!關于FBI的非法構陷!真相——!!!”
“唐恩探員!是非功過,不是你一個人揮舞著受害者的旗幟就能定義的!”夏洛特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毒針,錄音筆穩穩地對準唐恩劇烈起伏的胸膛。
眼神冰冷而充滿審判意味:“公道,只在人心!功過,自有歷史評說!你和你那套充滿怨恨的種族敘事,最終都要交由——全體美國人民的良知與判斷來裁決!”
“OMG!家人們!快看!快看啊!”蒂凡尼如同發現了驚天寶藏,興奮得幾乎要跳起來,她將手機鏡頭死死懟向唐恩那張因憤怒和窒息而扭曲的臉龐。
聲音因亢奮而扭曲變形:“這個FBI的探員!他居然是個徹頭徹尾的種族主義者!他在公開煽動種族對立!天哪!FBI內部竟然藏著這種毒瘤!這個機構已經徹底腐爛發臭了!快拍!把他這副丑陋的嘴臉拍下來!讓全美國都看看!”
“唐恩探員,”那位精英律師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如同手術刀般冰冷銳利,嘴角勾起一抹勝券在握的、充滿惡意的冷笑,“關于您剛才發表的……極具煽動性和侮辱性的種族言論,我們已經全程記錄在案。”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本就一絲不茍的袖口,聲音如同法官宣讀判決前的宣告:“您有權保持沉默,但您剛才咆哮的每一個字、每一句充滿仇恨的指控,都將成為呈堂證供!在法庭上,在法官面前,我們會一字不落地——為您‘精彩’的表演,做出最詳盡的‘注解’!”
“來啊——!!!”
一聲如同受傷猛虎般的、混合著極致憤怒的咆哮,猛地從唐恩喉嚨深處炸裂開來!徹底蓋過了所有的喧囂!
他猛地挺直了那因劇痛和窒息而微微佝僂的脊背!盡管胸膛如同破舊風箱般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令人心悸的“嗬嗬”聲,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但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卻在這一刻爆發出一種近乎燃燒生命般的、令人不敢逼視的銳利光芒!
他不再試圖壓抑那撕心裂肺的咳嗽,任由那如同要將肺葉都咳出來的劇痛席卷全身!
他抬起手臂,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指向那群如同聞到血腥味般興奮圍攏的記者、那隊西裝革履如同禿鷲般冷酷的律師、以及他們身后那片被閃光燈照得如同白晝的、象征著“公正”與“自由”的聯邦廣場!
他的手指因用力而劇烈顫抖,卻如同標槍般筆直!帶著一種穿透虛偽、直刺靈魂的力量!
“我——唐恩——就在這里——等著你們——!!!”
他用盡胸腔里最后一絲空氣,發出如同洪鐘般的怒吼,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撼人心魄的決絕:
“在法庭上——!在監獄里——!在你們主子埃利用金錢堆砌的任何一個審判臺上——!”
“我——等著——看你們——這群披著人皮的禿鷲——!如何用你們骯臟的美元——!用你們顛倒黑白的舌頭——!把正義——!把真相——!把幾代華工用血汗澆筑在這片土地上的忠誠與犧牲——!徹底——!抹——殺——!!!”
他依然倔強地昂著頭,那雙燃燒著不屈火焰的眼睛,透過散亂的發絲,死死地、如同烙印般,掃過眼前每一張或驚愕、或嘲諷、或冷漠的臉!
頭頂,烏鴉的哀鳴如同終曲,漆黑羽翼在閃光燈下投下鬼爪般的陰影,貪婪地伸向廣場中央那搖搖欲墜卻挺直的脊梁。
企圖掐滅最后一點尊嚴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