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

第一天訓練告結。

國王坐在用搜來零件堆積成的小山上，看著不遠處的白陸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機獸在鋼鐵尸海中東翻西找，每從中摸出一個沒人要的零件吃下，身上的傷口即愈合一分。

鋼鐵亡靈的魔力可以通過吞噬同類增加，身體則可以通過吞噬怨念之鐵彌補修復。

赫穆早已離開，臨走前還告知白陸綬，明天不用到這里來訓練。

這當然不是他大發慈悲，因為今天看到了白陸綬受傷，所以要給白陸綬放假。

而是今天一整天訓練下來，他發現這里離城墻太近，而不遠處又是鋼鐵尸海。

打起來完全施展不開手腳，還容易破壞地形地貌。

所以明天的訓練場地，他會親自帶白陸綬去。

白陸綬躺在地上，只覺渾身疲憊至極。

在這幽冥鬼域，精神上的疲憊遠遠勝過身體上的傷痛。

簡直要命——

片刻之后，他忽然駕馭魔法陣飛起。

看方向，大概是去住處睡覺去了。

只剩國王與機獸兩頭龐然大物。

國王是為了撿零件，機獸也是。

血色月光下，兩頭本該是宿敵的亡靈巨物，一坐一臥，泡在望不到盡頭的廢鐵海洋中。

第二天清晨。

白陸綬早早地就起床出了城，坐在機獸背上等赫穆。

為了方便白陸綬，機獸還特意在背上，操縱鋼刺，聚集出了一個類似蓮花座的區域。

一團綠色魔焰裹挾著暴風從遠處飛來，輕輕落在地面。

“走吧——”

赫穆的招呼簡單明了。

二人飛的很低，機獸則跟在后面跑。

白陸綬這幾天已經嘗試過無數次，想要教會機獸飛行魔法，但機獸大概是因為智商過低，就是學不會。

沒辦法，跑就跑吧，反正它也不會覺得累。

在跟著赫穆去訓練場地的路上，白陸綬忽然想起自己體內還住著五千怨靈的事，便順便問了赫穆。

赫穆的答復是，“不用管。那五千道怨靈一開始是奔著吞噬你的精神力去的。

你現在既然沒事，那就說明它們全都失敗了。”

“那它們會怎么樣，我又會怎么樣？”

白陸綬有些忐忑。

他總怕那些怨靈會突然在自己體內發瘋亂竄。若是平時倒還無所謂，倒地上抽搐一會兒就過去了。

但要是在戰斗中發病，那可就問題大了。

“它們失敗了，就會漸漸受到你精神力的反噬。而你在吞噬它們的過程中，魔力會增強。”

赫穆已經明確告訴過白陸綬，精神力是無法通過后天改變的，所以對于魔力增強這個答案，白陸綬還算能接受。

“但為什么我一點魔力增強的感覺都沒有……”

“你的精神力本來就薄弱，怨靈數量又那么多，所以吃得慢是正常的。

你可能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將那些怨靈完全消化。”

“那大概需要多久？”

“幾十年吧，畢竟我也不清楚，當時鉆進你體內的怨靈實力幾何。

不過活人吞噬亡靈，不出問題已經是萬幸了，你可別想著，通過吞噬亡靈，來達到快速增長魔力的目的。

你要是不想活了，倒也可以賭一把，下一個被你吞噬的亡靈，不是壓垮你薄弱精神力的最后一根稻草。”

白陸綬像皮球一樣泄了氣。

原本他還以為自己多了條增加魔力的捷徑，沒想到是多了個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兩人出了北城外，向著與鋼鐵尸海相反的方向，又飛行了許久。

赫穆在一處平坦空曠的沙地停了下來。

白陸綬回頭望去，亡靈之城如一粒小小的芝麻粒，藏在視線極遠處。

他莫名有些心慌。

“今天你還會穿那個劍盾鎧甲的，對吧……？”

“當然。只是今天我的力氣會比昨天大一點點。

昨天那兒離亡靈之城太近，我怕失手把你打到城墻上，吃痛倒是小事，嚇到里面的亡靈，城門垮塌可就是大事了。”

“除此之外，你近期最好趁著戰斗時的精神力鏈接，摸透機獸的機械構造。

再過一陣時間，我會讓你空手和我戰斗，至于駕駛的機獸，需要你在戰斗中尋找時機，像我一樣，用魔法構筑。”

“要是不會組合運用魔法陣，就自己抽空找科努努，她比我內行。”

白陸綬一想起那日透過鎧甲縫隙看到的機獸內部結構，心中就咯噔一跳。

要憑借記憶組裝那以千萬計數的微小零件？

“萬一我做不出來怎么辦……”

“哪怕只能構筑個四條腿的鐵盒子，訓練不還是得繼續嗎？

反正你在這兒也不會真正死掉。”

赫穆不懷好意地看著他，

“就算一不小心，真的給你打成了渣渣，還在盒子里搖勻了，大不了叫來科努努，用生長魔法給你長回來就是。”

“所以哪怕頭天被打成了醬，也不會耽誤第二天的訓練的。你不用太擔心。”

白陸綬聽得脊背發涼，

我擔心的是這個嗎！

面前這人，絕對是個透徹的魔鬼！

他已經下定決心，今晚哪怕是跪著求，也得求科努努把自己教會

——那召喚機甲的組合魔法！

剩下的時間，全部都要用來記憶機獸結構……

在駕駛機獸時，白陸綬是能清晰感受到機獸內部構造的。包括最細微的零件，以及各零件的組合。

但只要與機獸斷開連接，那種清晰的感受就會消失不見。

所以練習組合魔法，和熟悉機獸結構，不能同時進行。

而且白陸綬的機獸召喚，和赫穆的亡靈機甲召喚，還有著些細微的差別。

因為赫穆本身是亡靈，所以無論機甲構筑的順序如何，他只需確保自己在機甲構筑結束后，能夠位于機甲內部就夠了。

但白陸綬是不行的。

在機獸構筑結束后，他還必須要處于駕駛艙空腔內。否則會被機獸擠扁不說，機獸的自身結構還會不完整。

因此，他需要做的，是記住以駕駛艙為中心，向外擴張的，全部機械零件的順序。

白陸綬坐進機獸駕駛艙，開始與赫穆進行格斗訓練。

如今的駕駛艙里，機獸不知從哪兒搞來了一些軟綿綿的海綿鐵結構的東西做了張椅子。

比起先前的鐵椅，現在的駕駛體驗要好得多，至少不會硌得屁股疼。

復雜變換的“振奮”魔法陣如一盞白燈，懸在白陸綬的頭頂，照亮著整個駕駛艙。

白陸綬一邊躲避赫穆的進攻，一邊從駕駛艙向外擴散意識，感受機獸的內部構造。

巨大的精神力消耗，很快令他疲憊不堪，但從機獸身上不時傳來的劇痛，又令他不斷清醒。

比起昨天單純的疼痛，今天的疲憊而不能入睡，顯然要折磨的多。

赫穆沒有說假話。

他今天的力道，確實比昨天的要重。

連續幾次的揮劍攻擊，在地面上留下了數條猙獰裂口。

所幸白陸綬躲得夠快。

否則要是硬吃上赫穆這一劍，還不知后果會有多嚴重。

有“振奮”魔法陣在，暈過去應該不可能。

但渾身抽搐，惡心干嘔之類的生理反應，估計是少不了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