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陸綬在瞬間駕馭魔法陣向后退去，然而還是被濺了一身血。

他猛的抬起頭，看向那灘碎肉，詫異不已。

他完全沒料到，這人自殺起來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因此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阻止。

這下麻煩了……

白陸綬神情凝重。

身為輝塔羅大教堂主教，安卡薩此番死在眾目睽睽之下，估計教廷很快就會得知消息。

屆時哪怕查不到他頭上，這輝塔羅也是再也待不得了。

除非……

他收回視線，環視一圈大廳內的執事。

——全殺了。

反正這群人里也沒有冤枉的，但現在還需要思考，怎樣把這現場偽造成事故。

大廳里，一眾執事愣神片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顯然他們也沒有料到主教會自殺，與這位手眼通天的主教共事多年，安卡薩有多怕死，世界上沒誰能比他們更清楚。

但現在，這位主教……

大概的確是死了。

而且是自殺。

“主教……死，死了？”

有人聲音顫抖。

白陸綬視線掃過眾人，腦海中，科努努的聲音忽然響起：“炸掉吧。”

“這里嗎？”

他抬頭看了一眼教堂的彩色玻璃穹頂：“消耗會不會有些太大了？”

“之前有執事說過，那些人被運到教堂，會被處理和改造，現在來看，這處理和改造過程，多半與虐殺相差不大，地方想必會很隱蔽，你讓這些人帶路吧。”

白陸綬明白過來她的意思了。

“去你們處理人的地方，帶路。”

他忽然深吸一口氣，抬手轟出一枚魔法球，將一名正欲溜走的執事面前的石磚擊得粉碎：“在我發話之前，一個都別想走。”

被白陸綬恐嚇的執事咽了口唾沫，乖乖溜回了人群。

落到教廷手里走懲戒程序，像他們這種打工手下，說不定教廷還會留他們一命。

但要是惹惱了眼前這個巡使……

搞不好當場他就得死！

輕重緩急，他還是分得清。

執事隊伍很快排成長隊，帶領白陸綬穿過回廊，走向地下室。

跟在人群最后的白陸綬看著面前由人匯集的長龍，罕見地犯起了猶豫。

這些身披神職外皮的魔鬼，在過去幾十年里，出于凈化城市秩序的目的，收攏犯罪者進行虐殺，而他白陸綬，即將也要出于維護自己心中的「秩序」，殺死這些人。

這樣看來，他將要做的一切，似乎和這些冠冕堂皇的人沒什么分別。

“這可不一樣。”

科努努忽然發話，“你殺這些人，是因為他們即將失控，在輝塔羅秩序日漸完善的今天，這些人卻為了自身利益繼續執行教堂私刑，從目前情況來看，輝塔羅很快就會沒有犯罪者，屆時，被處決的就只會是平民。”

“你的秩序，和他們的秩序，本就不一樣，又哪里來的「冠冕堂皇」一說。

你今日放過他們，來日這些人依舊會為了自己的地位，繼續害人。”

“永絕后患一勞永逸和殺良冒功，一樣嗎？”

“但我會吃掉他們的靈魂。”

“你幫被他們殘殺的人們報了仇，收取報酬，難道不應該？幫亡靈們實現愿望尚且還圖那點魔力，何況現在還沾點正義。”

科努努不愧是活了一萬年的老怪物，想問題這方面，還真就比白陸綬通透得多。

對話間，人群長龍已經進入了地下，四周的墻壁和頭頂天花板，除了一些電路燈飾以外，主體材料依舊是教堂墻壁同款的黃色石磚。

由于石磚能遮蔽魔法，因此白陸綬的魔眼看不清其內部是否有魔法陣運行，科努努也無法穿透石磚分析結構。

看來這石磚，多半是教廷的密物，這么多年保密工作做的也是相當好，互聯網上查不到任何有關的信息。

不過眼下白陸綬更在意的，還是這教堂里隨處可見的「全視之眼」標記。

盡管他很清楚，這些眼睛不過是一些象征意義的裝飾，但似乎是神經過敏，白陸綬總覺得，只要自己移開視線，這些眼睛就像活過來了一般，會投出視線，落在他身上，看得他渾身發毛。

“你確定這些只是裝飾？”白陸綬問。

“嗯，除了刻在石磚上的那些，包括先前掛在禮拜廳里的塑像，講桌上貼的立體標，以及頭頂燈飾上的標識，全都沒有任何魔法回路和電子元件，確實是裝飾無疑。”科努努語氣篤定。

“但你說的視線，是從每個眼睛上發出來的。”

白陸綬神情略有凝重，“難道真是錯覺？”

“或許是因為這教堂死了太多人，所以磁場氛圍有些陰暗古怪？”科努努猜測道。

“嗯，或許吧……”

白陸綬也不再糾結。

跟著人群，他很快來到了一間極其寬廣的地下室。

布局上有些類似曾經在亡靈城里見到的，冥使們集會的大廣場。

區別在于，冥使們集會的地下大殿廣場中央，有一朵燃燒不息的黑色冥火，魔法陣也是以刻在墻壁上的為主；

而眼下這座地下廣場，則只有地面刻畫了魔法陣，中央也沒有冥火，因為有電路和照明設備，因此比起亡靈城依靠魔法火焰照明的地下大殿，眼下這座廣場看上去要「陽間」不少。

但也只是「看上去陽間」而已。

死在這里的人，未必就真的少。

此時近百位執事稀稀拉拉地站在這廣場上，安卡薩已死，領頭的人便自動換成了另一個黑袍的青年。

雖是青年模樣，但眉宇之間的滄桑早已表明，此人并不是真的年輕。

“匯報一下，你們怎么處理人的？”

白陸綬沖著黑袍青年發號施令道。

見識過白陸綬的實力，青年不敢怠慢，連忙道：“那些城市垃……人被運到這里后，我們會先對他們進行調查，背景比較復雜的人，就算能殺我們也會放掉，至于背景單調，那些舉目無親的邊角料，我們會……安卡薩會強迫我們對那些人用魔法進行剝皮抽筋一類的酷刑……”

不去糾結此人有意在話中逃避責任，白陸綬只是問：“光殺了還不夠？”

“安卡薩的目的是制造惡靈，為教堂創造功績，單純殺死，并不能達到安卡薩的目的……我們也悄悄試過直接殺人，但有些人死后甚至連執念都沒有，亡魂會直接飄散，更別說化為惡靈。”

“嗯……”

見白陸綬摸著下巴，青年眉宇間閃過一抹慶幸。

如此丑聞，教堂為了維護形象，一定會想方設法，不讓此事流傳出去，而今罪魁禍首安卡薩已經畏罪自殺，死成一攤爛泥，連搜魂都困難，在死無對證的前提下，他們這些嘍啰躲避懲戒的可能性，只會更高。

心生竊喜的青年殊不知，白陸綬摸著下巴，其實是在思考他們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