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教堂位于輝塔羅最繁華的中心地帶，三面為商貿街環繞，只有一個側門隔著小巷，與一排民房相對。

跟在人群最后，走入教堂的白陸綬很快便發現，這里與地球上發雞蛋的那些教堂有著明顯的不同。

雖然從建筑外形上看，二者同屬西方神教，但這輝塔羅大教堂內部本該擺放苦像的位置，放置的卻不是手上有洞的那位十字架圣人塑像，而是一種類似但并不是全知之眼的古怪東西。

一只金色的眼睛，背景以放射神光裝飾，四周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符號環繞成圈，看上去甚是詭異。

“這是什么？”白陸綬在心里問。

他腦海中并沒有有關這玩意兒的任何信息。他現在是教廷巡使，可不能在這點常識上露餡。

“不知道，已知的互聯網上，沒有查到與之有關的信息。”科努努答道。

一行人步入正廳。

剛才走入這里時，他就已經發現，這教堂里并不存在能隱藏魔力波動的魔法陣。阻斷魔力波動的，是這里的建筑材料。

眾魔法使停下腳步，依舊是那個領頭的長臉男子，走了出來對白陸綬說道：

“巡使大人請在此等候，容我去通報主教一聲。”

白陸綬點點頭，“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都給我留在這里，什么時候我開口了，你們什么時候能走。”

眾魔法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個個皆是面露不解。

巡使的職責向來是只對接教堂主教，什么時候連他們這些打工執事也能摻和了？

眾人只當是這個巡使比較古怪，沒敢多問。

片刻后，一身穿藍色長袍的中年男人從側門走了出來，視線掃過人群，一眼便發現了與眾不同白陸綬。

安卡薩眼底閃過一抹驚詫。

眼前這面貌不過二十來歲模樣的男子，身上散發出來的魔力波動，竟比他還略勝一籌。

白陸綬見他走近，故意收斂了一下魔力散出。

“主教，安卡薩。”

安卡薩伸出一只手來。

白陸綬沒有伸手，只是古怪地看了這男人一眼，“魔法使的禮節里，幾時有過握手了？”

“你們平時，是這樣打招呼？”他看了看旁邊的魔法使，對方神色顯然有些惶恐。

由于人體神經與魔力直接相關，魔法使對于肢體接觸尤其敏感，肢體接觸的禮節出現在魔法使之間，常被視作有意冒犯。

安卡薩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臂。

以他在萊茵方面的影響力地位，區區巡使，他從來不放在眼里，方才伸手，不過是試探一下這個年輕人。

如果剛才他伸了手，那今天這事就好辦。只要不是獅子大開口，一般的要求，他都能滿足。

但如果不吃罰酒嘛……

那便說明此人是愣頭青一個。

這種人在哪里都不會混得開，自然也就不會有什么硬后臺，他處理起來也輕松。

安卡薩右手放在胸口，微微低頭又抬起，伸出右手，示意白陸綬移步，“如果有教廷的巡查事宜，還請入內詳談。”

白陸綬揮揮手，“沒什么好談的，關于那間收攏邊緣人群的實驗室，說說看，我聽著。聽完我們再談。”

“凈化苦難的靈魂，也是教堂的職責。”安卡薩說。

白陸綬抬眼看著他。“迄今為止，這樣的人你們殺了多少？”

“七十年。”

“上百萬？”

“輝塔羅在成為景觀城前，曾是六月雪上最著名的流放地。”

宇宙時代的流放地，即指沒有任何管理系統的自由監獄，將犯罪嚴重罪犯們統一運送到偏遠的無人地區，就是這個時代最為嚴重的懲罰。

白陸綬童年有記憶時所在的「黑城」，前身就是一座罪犯自由聚集所形成的流放地。

他完全沒有料到，這里以前居然還是流放地？

那按流放地的犯罪率，這教堂的擊殺數得高到什么程度？

三百萬？

五百萬？

還是一千萬？

畢竟一顆星球攏共也就一兩處流放地，聚集千萬死囚并不是完全不可能，何況這只是第一代的數量。

“怪不得這教堂修得這么氣派，看來這輝塔羅能有今天，你這教堂居功至偉啊。”

白陸綬看著周圍，似笑非笑地感慨。

安卡薩沒有說話，白陸綬的態度，讓他有些捉摸不透。

“這些年你們都殺了些什么人？”

安卡薩心中越發古怪，這人既不提自己的要求，也不提要怎么處理此事，怎么光一個勁問殺人的事？

不過他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剛開始時，魔法陣聚集的人比較多，我們并不全殺，只是專挑其中比較惡劣的死囚。”

“繼續說。”

“然后是一些普通重刑犯。再之后是重刑犯……到現在，是一些流浪漢，毒鬼……”

白陸綬打斷他的話：“再過個幾年，連這些爛人都找不出來了，你們又該怎么辦？”

安卡薩沉默。

“是從好人里挑壞的殺，還是不管好壞，抽幾個人出來隨便殺了？”

“這教堂會解散。”安卡薩正色道。

“是嗎，那怎么不現在就解散？我看那些流浪漢，混混也不一定就該死，其實這里早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輝塔羅有自己的監獄，用不著你教堂來當城市之光。”

“還有。”白陸綬伸手指了指那個長臉男子，

“他剛才說，那些人死后成為惡靈，你們會把他們先放出去作惡，再假裝正義執行，派出魔法使消滅他們”

“其實殺良冒功，才是你們的目的吧？”

安卡薩抬起頭，眼神已有些陰鷙：“你不妨把話說得更明白些。”

“說明白些也無妨，我的意思簡單，哪怕你們的出發點并不好，起碼從結果來看，算是辦了好事……”

“所以如果你現在就把這教堂原地遣散，我可以保證，不向教廷通報你的罪行。”

白陸綬裝得有模有樣，對于周圍傳來的殺意，視若無睹。

他早就看出來了，要想讓這群魔鬼放棄這教堂人上人的生活，簡直還不如殺了他們。

所以他現在要挑個簡單的辦。

安卡薩黑著臉：“這是不可能的。”

白陸綬露出大為訝異的表情：“你剛剛不是還說，到時候會解散教堂嗎，難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既然你不解散，那我只能公事公辦，上報教廷處置你了。”

他攤攤手，表情很是遺憾。

魔力波動忽然從四面八方清晰傳來，白陸綬環視周圍，只見圍在四周的魔法使們手中，已經各自有魔力開始流淌。

凈化魔法陣的雛形，已初見端倪。

“當然可以……”安卡薩面容陰鷙。

“不過前提是，你得活著離開這里。”

安卡薩一揮手，早視白陸綬的存在如眼中釘的眾魔法使，手中各自凝結出的純白色魔法陣，頓時光芒大盛。

“在這打架，你這教堂受得住嘛？”白陸綬抬頭看看教堂弧形穹頂，覺得修得這么漂亮，就這么壞了，多少還是有點可惜。

“你放心好了，現在你就算叫破喉嚨求饒，外面的人也聽不到一個字！”安卡薩咬牙切齒。

白陸綬滿意地拍了拍手：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