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力：21”

看著大屏幕上猩紅而耀眼的兩個數字，因測試而滿頭大汗的少年雙拳緊握，連帶著身體也一同顫抖起來。

“白陸綬，精神力：21，評級：F！”

“不合格！”

測驗儀的智能播報響起，將結果在這冰冷狹小的房間里，再度重復了一遍。

白陸綬緩緩拉開測驗儀的玻璃門，低著頭走向大廳。

剛踏入大廳，四周便傳來一陣騷動，有人譏諷，有人嘲笑，也有人嘆息。

“嘿嘿，我就說，機器怎么可能出問題呢？

果然是有人拉不出屎怪坑不行，還讓英蘭開后門進行二測，有變化嗎？”

“英蘭什么時候也收殘疾人了？”

“你這話說得就有些侮辱殘疾人了，那位斯蒂芬金教授的精神力還有58呢！”

“可惜了，又隕落一位天才……”

“……”

聽著四周的竊竊私語，白陸綬面無表情。

想當年自己以機械構造學滿分的成績考入英蘭學院，橫掃一眾天驕的時候，這些人何曾敢當著英蘭一眾老師的面貶低自己？

可如今英蘭的校長和一眾教授就坐在主席臺，卻無一人站出來為他說話……

還真是落魄鳳凰不如雞啊——

少年自嘲一笑。

精神力21……

在如今這個萬事萬物都離不開精神控制的時代，精神力21，幾乎就是廢物。

別說成為曾經夢寐以求的機甲騎士，連駕駛大氣戰斗機都做不到——甚至連大多數的維修機器，他都舉不動。

簡而言之，賣苦力都沒人要！

白陸綬握拳的手指微微發白，低頭走過人群，到大廳最后一排坐下。

“沒關系的陸綬，就算不能離開地球，憑你在機械學上的天賦，也能混得很好的——”

身畔，一道溫柔的嗓音響起，白陸綬感覺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溫阿姨，對不起……讓您失望了。”白陸綬苦笑道。

溫蕓搖搖頭，剛要說話，大廳里忽然又念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沈楚伊，精神力：90，評級：A+，合格！”

隨著一陣歡快的腳步，從測驗室的方向便飛奔出一道白色身影，正向著這邊跑來。

“媽咪！！”

“伊兒！”

望著那道飛奔而來的倩影，白陸綬默默低下頭，神情黯然。

“啊！陸綬哥哥，我……”

沈楚伊看向白陸綬，剛要說話，卻被溫蕓一把拉了過去。

溫蕓看了看一旁那神色黯然的少年，心知此時他是再聽不得打擊，便對沈楚伊輕聲道，

“伊兒，有什么話，下次見面再說吧，你爸爸還在家里等著我們呢。”

沈楚伊眨了眨眼睛，

“好叭，媽咪那我們先回家，呆這么久我也有些餓了……那陸綬哥哥，我們下次再見吧！”

母女倆拉著手，在白陸綬的注視下，倚靠著走出了測驗大廳。

白陸綬在心底暗暗嘆氣，“下次見么……”

作為與他一樣的高材生，沈楚伊就讀的學校位于東西伯利亞基地，離這西北之眼基地有數千公里。

這次測試之后，按照慣例，沈楚伊會回到原學校繼續學業。然后大概率就會留在東西伯利亞那邊工作了。

而他白陸綬……

憑這精神力值，想繼續待在英蘭，幾乎是不可能了吧？

那還能再見嗎？

白陸綬自嘲地搖了搖頭。

此時的測驗室大廳，已經沒有繼續待下去的必要。

他可不會傻到以為英蘭的教授們還會帶上自己一起走。

想了想，他出了大廳，走向停車棚。

因為精神力低下無法駕駛腦控飛船，白陸綬的坐騎是從老爺子的破爛堆里找的材料，自己組裝的一臺改裝山地自行車。

裝備有高壓氮瓶噴射器，最高時速只要他需要，可以達到100公里每小時。

不過當然，氮氣瓶的數量是有限的，用完一次就需要重新裝。

鮮艷的橙紅色山地自行車在一堆飛行器中極為突兀，就像是躺在先進激光武器堆中的燧發槍一樣，滑稽又有些可笑。

白陸綬跨上車，調轉方向，撥動氮氣開關。

強勁的推力襲來，只一瞬間就將測驗室甩在身后數十米遠。

在他視線左前方，“西北之眼”空天維護基地如一座鋼鐵高城，高高矗立在翠綠的人造密林之中。

傍晚時分，自行車在一處寬闊的小院門口停下。

門沒有關。

白陸綬沉默著推開門，推著車進了院子。

“回來了？吃飯了？沒吃就趕緊做，正好我也沒吃。”

頭花花白的老頭手里正在收束著不知被哪個企業廢棄的金芯光纜，滿頭汗水污漬粘的頭發貼在額頭上。

白陸綬面無表情走向廚房，老頭忽然又在身后說道，

“西北之眼的測驗儀器未必就準確，等得空了我托人把你捎去太平洋基地再測測看。”

白陸綬笑笑，“不了吧，兩次都是這個結果，應該不會出錯了。”

老頭胡子一吹，瞪眼道，“那怎么行？莫非你真的聽了學校的安排，要去機械維修廠當苦力了？

媽的好歹也是機械科天才，怎么能當苦力呢！”

白陸綬狐疑道，“我什么時候說要去維修廠當苦力了？”

老頭忽然從褲子屁股兜里扯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依稀可見上面還蓋著英蘭高中的印章。

白陸綬皺著眉走了過去，將那信紙拿在手上。

準確來說，是一封人事調檔函。

“茲有英蘭學院10級學生，姓名：白陸綬……

因體質不合格，無法繼續學業，特申請調入西北之眼南33機械維護分部，擔任：應急搶險人員（實習）……”

“英蘭學院校長簽字：韓生煥”

白陸綬看著那紙上的簽名，眼中愈發冰冷。

“還真是速度夠快的，中午剛出結果，下午就給我開除了……哈哈。”他將那張紙折好收下，望向老爺子。

“南33廠在什么位置？”

南33廠，也即西北之眼南部第33號維護分部，是承擔基礎機械維修工作任務的工廠之一。

“大概在森麓湖南岸那邊，遠得很呢……”老頭忽然一瞪眼，

“我說你小子，不會真打算去吧？

實話告訴你，你老爺我雖然只是個收破爛的，但把你調回附近廠子的關系，還是拿得出來的……”

老頭說道一半，忽然覺得屁股上意外有些空空的，一摸褲兜，果然空無一物，頓時大感不妙。

卻看白陸綬已經將那調檔函翻了個面，取下了粘在背面的一紙民用信打開看著。

“白陸綬，今天中午，我媽考慮到你的感受，不讓我當面說，但我還是要說：

我一直都是拿你當朋友看，其實在我去往東西伯利亞之后，我就已經想過這個問題。

雖然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但人總是要變的，現在的我們，或許真的不適合成為戀人……

我知道這個時間說出這種話很容易讓人多心，但我已經等不到明天了，今晚我就會啟程返回東西伯利亞基地，

希望你能順便將我的心意轉達給我的父母，他們對我的印象已經固化，我一時難以說服他們。”

“沈楚伊。”

白陸綬掃完信紙上的內容，依舊面無表情。

“沈方圓剛剛打過電話了，說你要是不想去廠里當苦力，他那兒有個機械設計師的工作蠻適合你，你再考慮一下。”

老頭坐在門檻上，拿出一支煙點燃，“我也覺得你跟那丫頭不合適。當然了，是她配不上你。

我聽說她在東西伯利亞讀書的時候，已經交過好幾個男朋友了……這事之前一直找不到機會跟你說，現在是不說也得說了。”

“以后的身份差距都還是小事，但你倆性子從根本上就有差別，真的不合適。”

“我承認，老婆這個東西是有必要，但也不能濫竽充數是不是……

怎么樣，考慮考慮，機械設計師這個活兒，我覺得真挺適合你的，還比那搶險的活兒輕松。”

白陸綬笑了笑，“算了吧，沈叔叔的心意我是明白的，但我好歹也十八歲了，總跟紙筆打交道，也不是個事。”

老頭神色黯然，抽完一支煙又點上一支，“行，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是有一點，你得答應我。”

“什么？”

“別死了。我一把老骨頭，可沒閑工夫給你收尸。”

白陸綬笑笑，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