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城上空,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撕裂。厚重的、被混沌污染成灰紫色的云層向兩側翻卷、退避,露出其后深邃、冰冷、浩瀚無垠的星空。然而,這星空并非帶來希望,而是帶來了更加令人絕望的窒息感。
因為遮蔽星空的,是龍!
數以百計的巨龍!
它們并非艾拉那樣優雅的人形,而是展露出遮天蔽日的龐大真身!鱗甲的顏色各異,如同最瑰麗的寶石——深沉的曜石黑、冰冷的寒鐵藍、熾烈的熔巖紅、高貴的翡翠綠…每一片鱗甲都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蘊含著令人心悸的魔力。巨大的龍翼展開,每一次緩慢的扇動都掀起撕裂云層的颶風,發出如同遠古戰鼓般的沉悶轟鳴!龍瞳如同巨大的探照燈,或金黃,或冰藍,或赤紅,冰冷、高傲、不含一絲情感地俯瞰著下方被紫色瘟疫籠罩的暮光城。純粹的、如同實質山岳般的龍威,混合著數百頭巨龍匯聚的恐怖魔力波動,如同無形的海嘯,瞬間席卷了整個暮光城!
抵抗者手中的武器叮當作響,意志薄弱者直接癱軟在地,連那些被混沌控制的水晶傀儡,都在這源自生命層次頂端的威壓下,動作變得遲滯僵硬!絕望,如同最冰冷的寒流,凍結了每一個還活著的心。
在這支足以輕易抹平一座山脈的龍族大軍最前方,懸浮著三頭體型最為龐大、氣息最為古老、威嚴最為深重的古龍!它們的鱗甲不再是單一顏色,而是如同星辰般流轉著復雜的光暈,充滿了歲月的滄桑和浩瀚的智慧(或者說,固執)。它們就是龍族長老會的核心——曜星長老(深邃黑金鱗甲,金瞳如恒星)、霜魄長老(冰藍鱗甲覆蓋霜花,冰藍豎瞳)、炎獄長老(赤紅鱗甲流淌熔巖紋路,赤紅豎瞳)。
曜星長老那如同恒星般燃燒的金色龍瞳掃過下方被水晶污染的城市,掃過廣場上那些散發著混沌氣息的水晶傀儡,最終鎖定在雕像頂端、散發著濃郁混沌波動的塞倫,以及…剛剛從祖祠方向沖出、渾身浴血、手中“燼牙”燃燒著暗金火焰的雷恩身上!它的目光在雷恩身上停留得尤其久,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厭惡和冰冷的殺意。
“污穢!”曜星長老的聲音如同億萬顆星辰碰撞的宏大回響,直接在所有人的靈魂深處炸開,帶著不容置疑的審判意味,“混沌的褻瀆者!秩序的癌變!汝等竟敢將污穢播撒于此界,驚擾龍族之安寧!”
它巨大的龍爪指向塞倫和雷恩:“奉龍族長老議會最終裁決:此地已被混沌深度污染,無可救藥!為維護秩序之純凈,避免污染擴散,即刻執行最高級別‘凈化令’!目標:所有污染源,包括此城核心區域!執行者:龍族蒼穹軍團!”
“不!!!”艾拉的身影如同一道銀色的閃電,沖天而起!她懸停在龍族大軍與暮光城之間,直面三位氣息恐怖的龍族長老!風雷雙劍在她手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試圖抵抗那滔天的龍威!“長老!請聽我解釋!事情并非如此!那魔焰持有者雷恩,并非純粹的污染源!他是對抗混沌的關鍵!塞倫才是真正的元兇!這座城市還有數萬無辜的生命!他們還有救!”
“艾拉·星輝之翼!”霜魄長老冰冷的聲音響起,如同極地寒風刮過,讓艾拉周圍的空氣都凝結出冰霜,“汝已被混沌蒙蔽心智,違抗長老議會裁決,包庇褻瀆者!念在汝族過往功績,即刻退下!否則,視為叛逆,一同凈化!”
“叛逆?”艾拉金色的豎瞳中燃燒著憤怒和悲涼,“我只是在陳述我看到的事實!長老們!你們被陳腐的教條蒙蔽了雙眼!看看他!”她指向下方渾身燃燒著暗金火焰、正拼命抵擋著祖祠方向射來的狂暴秩序鎖鏈攻擊的雷恩!“他的力量源自混沌核心,卻在凈化污染!他剛剛拯救了我!拯救了這座城市免于被維克托掌控!你們所謂的‘凈化’,是要將這座城市連同所有希望一起埋葬!”
“荒謬!”炎獄長老的聲音如同火山爆發,帶著焚盡一切的怒火,“混沌即是混沌!何來凈化一說?此子身負魔焰,乃絕對禁忌!其存在本身即為污染源!汝竟敢為其狡辯?艾拉,汝太讓長老會失望了!看來汝已被污染侵蝕至深!執行凈化令!蒼穹凈火!”
三位長老不再給艾拉任何申辯的機會!它們龐大的身軀在空中盤旋,形成一個巨大的三角陣勢!古老、晦澀、蘊含著毀滅法則的龍語吟唱聲,如同億萬道雷霆在云層之上共鳴!天空瞬間被染成了刺目的金紅色!無數巨大的、燃燒著金色火焰的魔法符文在云層中亮起、旋轉、組合!一股足以焚滅大陸、凈化一切的恐怖能量,正在瘋狂匯聚!目標,鎖定整個暮光城核心區域!包括雷恩、塞倫、艾拉…以及下方所有還在掙扎的生命!
“蒼穹凈火?!”艾拉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這是龍族最高級別的毀滅性戰略魔法!一旦落下,整個暮光城核心區域將被徹底汽化,連靈魂都不會留下!長老會…竟然如此決絕!
“哈哈哈哈!”塞倫那混合著億萬亡魂囈語的狂笑在下方響起,充滿了計謀得逞的得意,“看到了嗎?愚昧的龍族!頑固的秩序守護者!他們才是最大的阻礙!來吧!讓凈化的火焰降臨吧!在混沌的新生面前,一切舊秩序都將化為灰燼!”他瘋狂地催動著權杖,廣場上的混沌霧氣和水晶傀儡變得更加狂暴,主動迎向天空那毀滅性的金光!他要借龍族之手,徹底摧毀暮光城,加速混沌的降臨!
絕望!真正的絕望!
前有滅世的龍族魔法,后有瘋狂的混沌污染!中間是數萬絕望哀嚎的生命!
雷恩剛剛轟飛了最后一道襲來的秩序鎖鏈金光,劇烈地喘息著,左臂的劇痛和身體的疲憊如同潮水般襲來。他抬頭看著天空中那如同末日降臨般的金紅色蒼穹,聽著艾拉絕望的呼喊和塞倫瘋狂的狂笑,感受著腳下城市中無數生命在龍威和污染下瑟瑟發抖的恐懼…一種前所未有的明悟,如同閃電般劈開了他所有的迷茫和恐懼。
莉亞緊緊抓著他的衣角,淡銀色的瞳孔中倒映著毀滅的天空,充滿了淚水,但更多的是對雷恩的信任和一種奇異的…平靜?她似乎看到了什么。
“雷恩…”艾拉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傳音入密,“…走!帶著莉亞和布蘭,利用時空裂隙走!我…我盡量拖住他們!”她的聲音帶著決絕,顯然已經做好了犧牲自己為雷恩爭取一線生機的準備。
雷恩低頭,看著莉亞的眼睛,又看向祖祠方向,似乎能穿透層層巖石,看到倒在那里、生死未卜的布蘭。他輕輕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釋然的、近乎溫柔的笑容。
“艾拉。”雷恩的聲音平靜得可怕,通過魔焰的共鳴直接傳入艾拉的腦海,“相信我最后一次。別抵抗,把你的力量…全部給我。”
“什么?!”艾拉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給她力量?在這種時候?面對蒼穹凈火?
“莉亞!”雷恩沒有解釋,看向身邊的女孩,“幫我!最后一次!引導艾拉的力量…指向我!就像…在觀測站那樣!”
莉亞瞬間明白了雷恩的意圖!她小小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淡銀色的瞳孔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痛苦!但她沒有任何猶豫!她重重點頭,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滾落!她胸前的時之沙核心碎片爆發出刺目的銀光!她伸出冰涼的小手,緊緊抓住雷恩燃燒著暗金火焰的手臂!同時,一股無形的、帶著時間印記的精神力絲線,穿透空間,瞬間纏繞在空中的艾拉身上!
“艾拉姐姐…相信雷恩…把力量…給他!”莉亞的聲音帶著哭腔和不容置疑的請求,直接在艾拉靈魂深處響起!
艾拉渾身一震!看著下方雷恩那平靜而決絕的眼神,看著莉亞眼中流淌的淚水…懸浮石林那奮不顧身的一撞…龍巢中玄疆酒的奇跡…這一刻,所有的疑慮和教條轟然崩塌!信任!超越種族、超越偏見、超越生死的信任!
“好!”艾拉發出一聲清越的龍吟!她放棄了所有抵抗,甚至主動收斂了風雷雙劍的防御光芒!將全身的風雷之力,毫無保留地、如同開閘的洪流,順著莉亞建立的精神鏈接,瘋狂地導向雷恩!
轟——!!!
雷恩的身體如同一個巨大的能量漩渦!狂暴的風雷之力,混合著莉亞引導的時空印記,如同兩條咆哮的巨龍,狠狠灌入他的體內!
“呃啊啊啊——!!!”難以想象的痛苦瞬間席卷雷恩的全身!風雷之力與混沌魔焰本源在他的經脈中瘋狂沖突、撕扯!他的身體仿佛要被從內部撐爆、撕裂!皮膚寸寸龜裂,鮮血混合著魔焰和電光噴涌而出!
但他沒有停下!他仰天發出一聲震撼天地的咆哮!雙手猛地按向自己劇烈起伏的胸膛!魔焰靈珠在他意念的瘋狂催動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暗紅,不再是暗金,而是最原始、最本源的混沌灰白!靈珠仿佛活了過來,化作一個微型的、瘋狂旋轉的混沌漩渦,散發出吞噬萬物的恐怖吸力!
他不僅沒有躲避天空中即將落下的毀滅性“蒼穹凈火”,反而雙腳狠狠一蹬地面!
轟!
地面炸開一個大坑!雷恩的身體,如同撲火的飛蛾,又如同逆流而上的隕石,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主動射向天空!射向那匯聚了龍族三位長老畢生魔力、即將毀滅一切的“蒼穹凈火”的核心!同時,他調整方向,目標更是鎖定了廣場中央、雕像頂端塞倫所站的位置——那里,正是整個混沌污染法陣的核心,污穢之力的源頭!
“他在干什么?!”曜星長老金色的龍瞳中第一次露出驚愕。
“找死!”炎獄長老怒吼。
“阻止他!”霜魄長老冰冷的指令響起。
但已經晚了!
雷恩的速度快到了極致!在莉亞時空印記的微弱加速和艾拉風雷之力的推動下,他瞬間沖到了“蒼穹凈火”魔法陣即將爆發的核心邊緣!也沖到了塞倫頭頂上方!
“瘋子!你想同歸于盡?!”塞倫看著主動迎向蒼穹凈火的雷恩,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懼!他瘋狂地催動權杖,試圖用混沌能量攻擊雷恩!
然而,雷恩的目標根本不是塞倫本人!
他張開雙臂,如同擁抱整個世界!胸膛處那瘋狂旋轉的混沌灰白漩渦,爆發出吞噬一切的吸力!
“來吧!都給我——進來!!!”
他發出最后的、震徹靈魂的吶喊!
轟隆隆隆——!!!!!!!
“蒼穹凈火”魔法,終于徹底爆發!
一道直徑超過千米、純粹由毀滅性金色火焰構成的通天火柱,如同神罰之矛,從云層中的魔法陣中心悍然刺下!目標,正是暮光城核心!
而雷恩的身影,就在這毀滅火柱的最前端!他的身體瞬間被無盡的金色火焰吞沒!
但詭異的是,預想中瞬間汽化的景象并未發生!
那足以焚滅大陸的金色火柱,在接觸到雷恩胸膛前那個混沌灰白漩渦的瞬間,如同百川歸海,竟然被瘋狂地、源源不斷地吞噬了進去!金色的火焰洪流,如同被無形的巨口吸食,形成一道壯觀的金色火焰漩渦,瘋狂地涌入那小小的混沌灰白漩渦之中!
同時,下方廣場核心,塞倫所站立的巨大水晶雕像,也爆發出沖天的污穢紫光!整個城市的混沌污染之力被引動,化作一道粘稠的、散發著無盡惡念的紫色能量洪流,如同倒卷的瀑布,同樣被雷恩胸前的混沌漩渦瘋狂吞噬!
雷恩的身體,成為了連接毀滅與污穢、秩序與混沌的唯一通道!蒼穹凈火那焚滅萬物的秩序之力,混沌污染那吞噬一切的污穢之力,兩種截然相反、卻都足以毀滅世界的恐怖能量,在他體內那個由魔焰靈珠形成的混沌灰白漩渦中,瘋狂地對撞、湮滅、轉化!
他的身體,成為了這場能量風暴的中心和…容器!
“不——!!!”塞倫發出凄厲到極致的尖叫!他驚恐地發現,自己與混沌污染源頭的聯系正在被強行切斷!他賴以存在的力量根基正在被瘋狂抽走!他試圖逃離,但身體卻被那恐怖的吸力牢牢鎖定!
雷恩的身體懸浮在金色與紫色的能量洪流交匯點,成了一個燃燒的人形火炬!但燃燒的,不再是血肉,而是最純粹的能量!他的皮膚、肌肉、骨骼…在難以想象的內部壓力下寸寸崩解、汽化!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亮、越來越刺目的混沌灰白光芒!他整個人仿佛化作了純粹的能量體,一個由混沌灰白光芒構成的人形輪廓!只有胸膛處那個瘋狂旋轉的漩渦,依舊清晰可見!
吞噬!轉化!凈化!
金色的秩序火焰被剝離了毀滅的屬性,轉化為最精純的創世法則碎片之力!
紫色的混沌污穢被剝離了惡念的侵蝕,轉化為最本源的混沌能量流!
兩種被轉化、調和后的力量,在混沌灰白漩渦中盤旋、融合,形成一種全新的、蘊含著無限生機的、如同宇宙初開般純凈的混沌光流!這光流并未在雷恩體內停留,而是如同最溫柔的春雨,以他的身體為中心,無聲無息地、溫柔地擴散開來,灑向下方被污染的城市!
光流所過之處——
妖異的紫色水晶如同陽光下的積雪般迅速消融、褪去!
灰色的霧氣被驅散,露出后面湛藍的天空!
被轉化的水晶傀儡身上紫光褪去,僵硬的身體軟倒在地,空洞的眼神恢復了一絲茫然和生機!
地面上被腐蝕的紫色苔蘚瞬間枯萎,化作飛灰,露出下面焦黑但正在恢復生機的土壤!
甚至連空氣中那令人窒息的污染氣息,都被這股純凈的混沌光流洗滌一空!
暮光城核心區域的污染,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凈化!被修復!被重塑!
而天空中的“蒼穹凈火”金色火柱,正在飛速縮小、黯淡!其中蘊含的毀滅性秩序之力,被吞噬轉化了大半!
塞倫腳下的巨大水晶雕像,也布滿了裂痕,紫光黯淡!他本人的身體如同漏氣的皮囊,開始干癟、枯萎,發出不甘的尖嘯!
“這…這是什么力量?!”曜星長老震驚地看著下方發生的一切,金色的龍瞳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混沌…與秩序…融合了?!”霜魄長老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他…他在凈化污染?!”炎獄長老的怒吼變成了驚疑。
艾拉淚流滿面,她看著天空中那個正在燃燒自我、釋放著凈化光流的灰白人形,心如刀絞。她明白了雷恩的選擇。莉亞癱軟在地,小手死死捂住嘴巴,淚水模糊了視線,胸前的時之沙碎片發出哀傷的微鳴。
當最后一絲金色火柱和紫色污穢被吞噬殆盡。
當純凈的混沌光流溫柔地覆蓋了整個暮光城核心。
天空中,那混沌灰白的人形光芒,達到了極致!刺目的光芒如同超新星爆發,瞬間照亮了整個靈燼界!連天空之脊的龍族長老們,都被這光芒刺得短暫失明!
光芒只持續了一瞬。
下一刻,光芒驟然熄滅。
那灰白的人形輪廓如同燃盡的蠟燭,瞬間失去了所有光彩。
雷恩的身體,或者說,那焦黑的、幾乎不成人形的殘軀,如同斷了翅膀的鳥兒,從千米高空,帶著一縷微弱的、搖曳的灰白色小火苗,向著下方被凈化后、滿目瘡痍的城市,無力地墜落。
在他殘破的胸膛位置,魔焰靈珠靜靜地懸浮著。它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失去了所有光芒,只剩下最核心處,一點微弱到幾乎熄滅的、混沌灰白的火星,在緩緩跳動。
塞倫的身體,在雷恩墜落的同時,也如同風化的沙雕,在絕望的尖嘯聲中寸寸崩解,化為一蓬飛散的紫色塵埃,徹底湮滅。
暮光城,暫時得救了。
但代價,是一個燃燒殆盡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