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的下課鈴響得突兀，桑時韻的心跳卻比鈴聲更快。

林錦芝拽著她的手腕，將她拉到樓梯拐角，壓低聲音：“你真要去？教導主任剛在廣播里點名批評翻墻送飲料的女生，現在去三樓不是往槍口上撞？”

桑時韻攥緊校服裙擺，布料在掌心皺成咸菜。透過走廊窗戶，能看見祁野單手插兜靠在籃球架下的身影，月光把他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長。林錦芝突然把手機屏幕懟過來，學校論壇首頁飄著紅字熱帖——《驚！祁野約女生深夜食堂密會》，配圖正是他扶住她時被偷拍的模糊背影。

“你看，現在整個年級都傳瘋了！“林錦芝急得直跺腳，帆布鞋在瓷磚上蹭出刺耳的聲響。她突然壓低聲音，“聽說上周他把校外混混打得住院，教導處正在調查......“

桑時韻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口袋里的紙條。粗糙的紙面還殘留著少年掌心的溫度，像是揣著一塊灼熱的炭。鬼使神差地，她點了點頭。

林錦芝見她沉默，恨鐵不成鋼地跺了跺腳：“行！要是十分鐘沒回消息，我就帶著宿管阿姨殺上去！”

——八點零三分。

桑時韻穿過空蕩的走廊，腳步聲在寂靜的樓道里格外清晰。三樓食堂的鐵門虛掩著，透出一線昏黃的光。她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砰！”

橙色的球體劃破空氣直飛而來。桑時韻手忙腳亂去接，慣性帶著她踉蹌幾步，后背撞上冰涼的鐵皮柜。祁野跳下來時帶翻椅子，哐當聲在空蕩的食堂里炸開。他抄起桌上的礦泉水猛灌，喉結滾動的水聲清晰可聞。

“學校里傳我打架進過局子？“

這話問得突然，桑時韻僵在原地。鐵柜的寒意透過單薄校服滲進來，她看見祁野扯了扯嘴角。那個笑像鈍刀劃在冰面上，露出底下森然的裂痕：“上周幫低年級女生趕跑校外混混，結果傳到教導處就變味了。“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黑色衛衣，小臂結痂的傷口在月光下泛著暗紅。

角落里的紙箱堆突然發出窸窣響動。桑時韻這才注意到那里堆著幾個蒙灰的飲料箱，最上面擺著半融化的冰棍，塑料包裝凝著水珠。祁野用腳尖踢開一個紙箱：“坐?！耙娝粍?，直接撕開草莓冰棍遞過來，“化了?！?

甜膩的草莓香在舌尖炸開時，桑時韻發現紙箱上歪歪扭扭畫著籃球場示意圖。祁野突然傾身，鋼筆尖戳在某個紅圈上：“明天體育課，陸沉舟會帶人查違禁品?！八D筆的姿勢很特別，金屬筆桿在虎口旋出冷光，“你只要在三點十五分，把更衣室柜子里的東西轉移到這兒?！?

桑時韻的呼吸一滯。

——**八點零七分**。

鋼筆突然在紙上劃出尖銳的聲響。桑時韻咬冰棍的動作頓住，塑料棍上留下清晰的齒痕。祁野的聲音低下來，混著窗外漸近的腳步聲：“就當還我救命之恩?！?

鐵門被踹開的瞬間，祁野一把將她拽到身后。三個男生擠在門口怪叫：“野哥！教導主任在樓下查早戀......“話音戛然而止，六只眼睛齊刷刷盯住桑時韻。領頭黃毛吹了聲口哨，被祁野擲出的籃球擦著耳廓砸在墻上。

“滾?！?

等人跑遠，祁野才收回視線，嗓音低啞：“八點了?！?

桑時韻愣了下，下意識看向墻上的掛鐘——分針剛好指向七分。

祁野已經轉身，黑色衛衣的下擺被風帶起，露出腰間一截冷白的皮膚。他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

她轉身時聽見籃球在地上彈跳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遠，像是逐漸失控的心跳。聲音混在夜風里，輕得幾乎聽不清：

“明天見?！?

桑時韻站在原地，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的紙條。月光透過鐵門的縫隙灑進來，在她腳邊投下一道細長的銀線，像是一條分界線——

跨過去，就是他的世界。

宿舍樓下的梧桐樹沙沙作響。桑時韻展開紙條對著月光，發現紅圈標注的正是女更衣室后的廢棄器械室。窗簾縫隙漏進的光投在紙上，將那個冰棍簡筆畫照得發亮，像一簇小小的、危險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