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在窗戶上的聲音像是無數細小的手指在不停敲擊。齊曉陽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那條短信，喉嚨發緊。

“感謝您應聘我公司銷售崗位，經評估您的經歷與我們的要求不符……“

這是他這周收到的第六封拒絕信。齊曉陽把手機扔到吱呀作響的單人床上，仰頭看著天花板上泛黃的水漬。房間里彌漫著泡面的氣味，桌上那碗紅燒牛肉面已經有些發脹，但他突然沒了胃口。

賬戶余額：832.47元。這個數字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三年前，他還是S大創業大賽的冠軍。那時的他意氣風發，和兩個同學一起創辦了校園快遞代拿平臺“快跑鵝“，一度覆蓋了大學城的所有高校。畢業典禮上，校長拍著他的肩膀說“年輕人有闖勁“。誰曾想，擴張太快、管理不善，加上大平臺入場競爭，他們的創業項目像陽光下肥皂泡一樣，啪地破滅了。

不僅沒賺到錢，還欠了五萬多的外債。兩個合伙人一個回了老家，一個考了公務員。只有他，固執地留在這座城市，想著東山再起。

手機鬧鈴突然響起——18:30，該去送外賣了。齊曉陽三口兩口扒完已經涼了的泡面，套上那件已經洗得發白的藍色沖鋒衣出了門。

雨比想象中還大。齊曉陽的電動車在積水的路面上艱難前行，雨水順著雨衣的縫隙流進脖子里，冰涼刺骨。平臺派了一單城東的餐，取餐點卻在城西，配送時間只有35分鐘。

“這單結束就收工。“他在心里對自己說，同時加快了車速。

就在轉過一個路口時，一個背著書包的小男孩突然從路邊停著的貨車后面沖出來。齊曉陽猛地捏緊剎車，電動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在濕滑的路面上打滑了半米才停下，距離男孩只有不到二十公分。

“找死啊！看路！“男孩的母親沖過來一把拽過孩子，對著齊曉陽怒吼。

齊曉陽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等他查看電動車時，發現剎車線因為剛才的急剎已經斷了。更糟的是，餐箱里的湯灑了出來，訂單注定要超時了。

兩小時后，齊曉陽推著壞掉的電動車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平臺扣了他50元，還給了個差評。雨水混著汗水從額頭滑下，他覺得自己像條被扔上岸的魚，連呼吸都困難。

轉過一個街角，一塊褪色的招牌在雨中隱約可見：“老兵修車行“。店里還亮著燈。

齊曉陽猶豫了一下，推車走了進去。

“修車？“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車底下傳來。接著，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滑了出來，他左腿有些跛，臉上有道疤，但眼神銳利得像鷹。

“剎車線斷了，能修嗎？“齊曉陽問，“不過...我可能付不起...“

男人沒說話，起身檢查了一下電動車。“工具遞我。“他指了指墻上的工具箱。

十五分鐘后，車修好了。齊曉陽尷尬地摸出錢包：“多少錢？我只有...“

“不用了。“男人用抹布擦著手，“年輕人不容易。我姓林，林衛國，當過兵。人這一生，沒有過不去的坎。“

齊曉陽鼻子突然一酸。這三個月的委屈、不甘、絕望，在這個陌生人的一句話面前差點決堤。

“我叫齊曉陽，“他深吸一口氣，“我一定會回來付錢的。“

林衛國笑了笑，那笑容讓他臉上的疤痕變得柔和了許多：“行，我記著了。“

走出修車行，雨不知何時停了。齊曉陽抬頭，看見云層間漏出一兩顆星星。電動車剎車的手感比原來還好，他輕輕捏了捏，心里某個地方也跟著松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