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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螢火燎原

血井深處傳來的粘稠“吞咽”聲,如同懸在頭頂的喪鐘,每一次悶響都敲得人心肺震顫。林小滿跪在冰冷的井沿,雙手死死捧著那塊溫潤又冰涼的玉璧,仿佛捧著周遠殘存的心跳。額心緊貼玉璧的地方,傳來微弱卻清晰的搏動,像被困在深井下的敲擊,一下,又一下,固執地對抗著無邊的黑暗與吞噬。

“遠哥…撐住…”她低聲呢喃,聲音嘶啞,混雜著電子雜音,卻有種磐石般的堅定。左眼的機械瞳孔功率全開,熾白的光束如同手術刀,艱難地切割開翻滾的血浪,死死鎖定井壁虬結的古老根須深處——那些星星點點、頑強閃爍的熒藍光點。每一個光點,都是被血脈之樹囚禁、尚未熄滅的凈血者殘魂,是周遠在深淵中點燃的火種。

“老張!脈沖核心接好了沒?!”老葛的吼聲帶著破音的焦急。他單膝跪在林小滿身側,琉璃眼爆發出過載的嗡鳴,鏡片邊緣因高溫而微微發紅,投射出的能量引導光束在血霧中艱難地校準著頻率。汗水混著血污,順著他溝壑縱橫的臉頰淌下。

“馬上!馬上!這高科技玩意兒比繡花還精細!”老張蹲在控制臺廢墟里,肥碩的身軀縮成一團,手指頭捏著細小的導線,笨拙又專注地往拆開的“賽博竄天猴”脈沖核心上連接。他鼻尖上掛著一滴搖搖欲墜的汗珠,嘴里念念有詞:“紅接紅…藍接藍…黃線…黃線他娘的接哪兒來著?遠哥保佑啊,可別接錯了把你兄弟我提前送走…”

他手一抖,一根導線“滋啦”冒出點電火花。老張嚇得一哆嗦,那滴汗珠終于落下,砸在脈沖核心上,“啪”地一聲輕響。“成了!”他如釋重負,胡亂抹了把臉,把改裝好的、像個刺猬似的插滿導線的脈沖核心小心翼翼捧起來,遞給林小滿,“閨女!特快專遞!滿格信號!保準送到!”

林小滿接過那沉甸甸、帶著老張汗味和辣條油漬的“充電寶”,左眼光束瞬間分出一縷,精準地刺入脈沖核心的接口。“琉璃眼!引導鎖定目標!老張,扶穩它!”她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得令!”老張立刻化身人形支架,用肚子頂住脈沖核心底部,雙手死死扶住,表情視死如歸,“來吧!讓能量來得更猛烈些!”

“生命刻痕凈化波段…共鳴引導…輸出!”老葛低吼,琉璃眼的光束驟然凝實!

嗡——!

一股強大的能量脈沖,順著林小滿機械眼的引導,轟然注入脈沖核心!核心瞬間爆發出刺目的藍白光暈,緊接著,一道凝練無比、帶著凈化氣息的熾白能量束,如同神罰之矛,順著林小滿機械眼鎖定的方向,精準地射入血浪翻滾的井口,刺向其中一條閃爍著密集熒藍光點的粗壯根須!

能量束接觸根須的瞬間,并非爆炸,而是奇異的“融入”!像水滴匯入干涸的河床。

井底深處,那條吞噬了周遠的根須內部,原本頑強搏動卻孤立的熒藍光點,如同被注入了強心劑,猛地爆發出刺目的光華!光芒甚至穿透了覆蓋其上的厚重青銅鱗片和蠕動苔蘚,在幽暗的血浪中短暫地映出一截璀璨的光帶!

“嗷——!”

血脈之樹本體那恐怖的意念再次炸開,這一次充滿了痛苦和驚怒!整個地下空間劇烈搖晃,如同巨獸受傷的翻滾!更多的古老根須破開井壁和地面,瘋狂地抽打、拍擊,試圖摧毀那能量傳輸的源頭!

“頂住!老張!老葛!”林小滿厲喝,左眼承受著巨大的能量負荷,機械瞳孔邊緣開始出現細密的裂紋,但她死死鎖定著目標根須,引導著能量的持續注入。她能感覺到,玉璧傳來的搏動,在那一瞬間變得強勁有力了許多!

“頂…頂得住!”老張被根須抽打帶起的勁風刮得臉皮生疼,咬著牙用肚子死死頂著脈沖核心,“遠哥!充電寶送到了!給老子狠狠吸!吸干這老樹妖!”

老葛的琉璃眼鏡片已經布滿蛛網般的裂痕,能量過載的警報聲尖銳刺耳,他充耳不聞,只是嘶啞地重復:“輸出…穩定…鎖定下一個目標…”

一條、兩條、三條…

熾白的能量束在林小滿的精準引導和老葛的頑強鎖定下,如同精準的輸液管,一次次刺入不同的、閃爍著熒藍光點的根須!每一條被“充電”的根須內部,沉寂的凈血殘魂如同久旱逢甘霖,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和力量!這些光芒彼此呼應、連接,在血脈之樹龐大而腐朽的軀體內部,形成了一張越來越明亮、越來越堅韌的熒藍光網!

反抗開始了!

被“充電”的根須開始劇烈地掙扎、扭曲,試圖掙脫母體的束縛!它們不再被動地被汲取力量,反而開始反向抽取母樹輸送來的煞氣能量,轉化為自身的光芒!血脈之樹本體的意念充滿了混亂的暴怒和一絲…難以置信的慌亂!

“螻蟻!爾等…安敢…竊取神力!”幽綠的巨眸在井底燃燒,更多的根須如同狂怒的巨蟒,不顧一切地卷向林小滿三人!

“保護輸出點!”老葛大吼,琉璃眼分出一部分光束,化作灼熱的光鞭,狠狠抽向撲來的根須,濺起大片的青煙和碎屑,但杯水車薪!

一條覆蓋著厚重青銅、頂端生著巨大吸盤的根須,如同攻城錘般砸向捧著玉璧、無法移動的林小滿!

“閨女小心!”老張目眥欲裂,想也不想,肥胖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猛地將懷里的脈沖核心連同自己,狠狠撞向那條砸落的根須!

“轟!”

沉悶的撞擊聲!老張像顆被擊飛的肉球,連同脈沖核心一起被狠狠砸飛出去,撞在遠處的廢墟上,塵土飛揚,生死不知。脈沖核心滾落在地,光芒瞬間黯淡下去!

“老張——!”林小滿和老葛的心猛地沉到谷底。

就在這危急關頭,林小滿右臉上,蘇婉君那張冰冷的虛影,眼神劇烈地閃爍起來。看著老張那奮不顧身的一撞,看著林小滿左眼機械瞳孔不斷蔓延的裂痕和那不顧一切的決絕,她眼中怨毒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被觸動了。

“…愚蠢…但…耀眼…”一個極其微弱、帶著復雜情緒的意念波動,從林小滿的右半身傳出。

緊接著,林小滿那只被蘇婉君部分控制的右手,不受她本體意志地抬了起來!指尖縈繞的,不再是污濁的瀝青能量,而是…一絲極其微弱、卻純粹無比的金色光點——正是蘇婉君殘存的、被陳觀海竊取后又艱難奪回的部分生命刻痕碎片!

這縷純粹的金光,并未攻擊任何人,而是化作一道纖細卻堅韌無比的金線,瞬間刺入林小滿左手緊握的玉璧之中!

“嗡——!”

玉璧發出一聲清越的嗡鳴!裂痕深處那只半透明的少女之手,掌心驟然亮起耀眼的金光!玉璧對根須內熒藍光點的引導和共鳴能力,瞬間被放大了數倍!一股更精純、更強大的引導力量,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直接作用在那些被“充電”激活的凈血殘魂之上!

“就是現在!”林小滿福至心靈,左眼光束再次凝聚,雖然暗淡了許多,卻更加精準!她不再需要脈沖核心的中轉,直接以玉璧為橋,以自身機械眼為引,將老葛琉璃眼勉強維持的最后能量,連同蘇婉君注入的那縷生命刻痕之力,混合成一股奇異的能量流,狠狠灌向井底深處,周遠所在的方位!

“遠哥——!接好了——!”

***

血井深處,無盡的黑暗與粘稠的壓迫之中。

周遠的意識仿佛沉在冰冷的海底。青銅紋路已蔓延至全身,冰冷的金屬感禁錮著每一寸感知,只有心口的位置(雖然玉璧已不在),還殘留著一絲微弱的、屬于“周遠”的溫熱。他能感覺到自己正被一股龐大而古老的意志包裹、消化,如同掉入琥珀的昆蟲。

“…小…滿…”他僅存的意志,如同風中殘燭,艱難地向外傳遞著破碎的信息。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淪之際——

一點熒藍的光,如同刺破黑夜的星辰,在他感知的“前方”亮起。是那條纏繞著他、吞噬他的古老根須深處,被他力量激活的凈血殘魂在呼應。

緊接著,第二點、第三點…星星之火,開始燎原!

一股溫暖而強大的能量洪流,如同天降甘霖,猛地沖破層層阻礙,精準地灌注進他所在的“節點”!這能量帶著林小滿的呼喚、帶著老葛的執念、帶著老張那傻乎乎的義氣、甚至…帶著一絲蘇婉君殘魂中那縷純粹的生命刻痕!

“呃啊——!”

周遠被禁錮的青銅之軀內部,仿佛有沉睡的火山轟然爆發!熒藍色的光芒,帶著凈化的力量,從他體內每一個細胞深處迸發出來!光芒所及之處,那禁錮他、吞噬他的古老根須內壁,發出“嗤嗤”的灼燒聲,覆蓋的青銅鱗片和蠕動苔藗瞬間焦黑、剝落!纏繞在他身上的吸盤狀結構如同被燙到的水蛭,劇烈收縮、脫落!

他猛地“睜”開了意識之眼!不再是模糊的感知,而是清晰地“看”到了周圍——他正身處一條巨大根須內部的中空腔室,腔壁上,密密麻麻地鑲嵌著無數具干癟的尸骸,如同蜂巢。而此刻,這些尸骸空洞的眼窩里,都亮起了或明或暗的熒藍光芒!無數微弱的意識碎片,如同涓涓細流,向他匯聚而來:

*“小…兄弟…燒…燒了它…”*

*“帶…帶我們…回家…”*

*“門…不能…開…”*

*“光…聚起來…”*

這些被囚禁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殘魂,將最后的力量和執念,毫無保留地傳遞給了這個新來的、點燃了反抗火種的人!

“好…”周遠的意識在無數殘魂的支撐下,變得前所未有的凝聚和強大。他青銅化的身軀無法動彈,但他的意志,如同燎原的烈火,順著這條被“充電”的根須,向著四面八方、向著所有閃爍著熒藍光點的脈絡,轟然擴散!

“聚光…凝火…焚此邪木!”

如同一個無聲的號令!

所有被“充電”激活的根須內部,那星星點點的熒藍光芒,不再各自為戰,而是如同受到感召的士兵,開始向著同一個方向——周遠所在的節點——瘋狂匯聚、凝聚!

一點、兩點…十點、百點…匯聚成流,凝聚成束!最終,在周遠所在的根須腔室內,無數熒藍光點匯聚成一顆璀璨奪目、如同小型太陽般的熒藍光球!光球內部,是無數凈血殘魂燃燒意志形成的凈化烈焰!

光球形成的剎那,血脈之樹本體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恐怖哀嚎!整個地下空間天翻地覆!仿佛這棵扎根地脈的巨樹,正從核心被點燃!

幽綠的巨眸中,燃燒的怒火徹底被一種名為恐懼的陰霾取代!

“不——!!!”

井口邊,林小滿看著井底深處驟然爆發的、幾乎要刺破血浪的熒藍光輝,感受著玉璧傳來的、如同太陽般熾熱澎湃的共鳴,一直緊繃的嘴角,終于艱難地、緩緩地向上揚起。

“燒吧…遠哥…”她輕聲說,左眼機械瞳孔的裂痕中,也流下了熒藍的、如同淚水的光點,“把這鬼地方…燒個干凈。”

在她右臉上,蘇婉君那張虛影,靜靜地看著井底爆發的熒藍光球,看著林小滿眼中流下的光淚,冰冷的眼神深處,似乎也映入了那熒藍的光,融化了一絲亙古不化的寒冰。她什么也沒說,只是那縷維系著生命刻痕金線的力量,悄然增強了一絲。

廢墟里,昏迷的老張手指,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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