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霜刃獨守

百花谷谷主閉關的鐘聲在山谷回蕩，十二座主峰的結界泛起淡淡金光。

楚逸塵握緊劍鋒峰主的令牌，望著緊閉的通幽殿大門——那里面，老者為穩固因生命樹損耗的修為，已服下最后一枚九轉金丹。

“楚師兄！”蘇清璇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捧著藥碗的手仍有些顫抖，“你的經脈...”話未說完，東南方突然傳來轟然巨響。

合歡宗的桃花瘴氣如血色浪潮翻涌而來，侯元韜站在云端，身后跟著百名結陣的合歡修士，他手中的合歡鈴纏著新鮮血肉，獰笑道：“老東西終于閉關了！今日便踏平百花谷！”

楚逸塵將蘇清璇護在身后，暗金色劍意瞬間暴漲。七十二座劍陣自動運轉，萬千劍影在谷間盤旋。

“帶傷號弟子進護山大陣。”他頭也不回地吩咐，“這里交給我。”話音未落，合歡修士已施展出「迷情天羅」，粉色霧氣中浮現出無數誘人幻象。

“雕蟲小技。”楚逸塵眉心紫金色元嬰光芒大盛，無情古卷自動展開「斷情結界」。

他揮劍斬出「斷情九斬」第四式，九重劍影如輪盤飛旋，將幻象盡數絞碎。

侯元韜見狀，搖動合歡鈴祭出「欲火焚天」，整片天空都化作火海。楚逸塵卻不退反進，施展出「無情葬月」，殘月劍意與欲火相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殺！”合歡修士們結成合歡魔陣，無數情絲如毒蛇般纏來。

楚逸塵周身六階蝕骨劍意·終章化作實質黑芒，所過之處，情絲紛紛汽化。他化作殘影穿梭在敵群中，每一劍都帶著無情古卷的凌厲殺招，鮮血將腳下的花瓣染得通紅。

侯元韜見勢不妙，突然撕開衣襟，胸口的合歡血紋亮起詭異光芒：“給我吞了他！”百名修士突然自爆，化作巨大的血色漩渦。

楚逸塵眼神一凜，紫金色元嬰全力運轉，將劍意壓縮至極致。“無情滅世！”他怒吼一聲，暗金色光柱沖天而起，與血色漩渦激烈碰撞。

爆炸聲震得大地顫抖，當煙塵散去，侯元韜渾身浴血倒飛而出，而楚逸塵的道袍已成碎片，嘴角掛著血絲卻仍挺立在劍陣中央。

“滾！”他的聲音混著劍意，震得合歡宗眾人耳膜出血。侯元韜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楚逸塵，等你靈力耗盡...”

“我在劍峰，隨時恭候。”楚逸塵握緊滴血的長劍，望著通幽殿方向。那里，閉關的谷主尚未蘇醒。

合歡宗退去的硝煙尚未散盡，楚逸塵望著蘇清璇咳在帕子上的黑血，不禁眉頭一皺，指尖撫過劍鋒峰主令牌的紋路。

谷主閉關前留下的傳音符在掌心發燙：“三個月內勿擾...“

他忽然咬破舌尖，暗金色精血在空中凝成詭異符文——「無情分影訣」，這招將本體三成劍意與靈力剝離的禁術，會讓經脈承受撕裂之痛。

“主上！“分身睜開眼的剎那，劍意波動竟與本體如出一轍。一雙眼睛讓人不寒而栗，分身的實力也是才元神初期。

楚逸塵強忍著經脈灼燒的劇痛，將七十二劍陣的控制權傳入分身識海：“守好谷中結界，合歡宗定會卷土重來。“

話音未落，他已化作流光沖向極北冰魄淵，留下的血痕在空中凝結成霜。

冰魄淵的罡風比上次更烈，楚逸塵甫一踏入，睫毛瞬間結滿冰晶。

九轉回春雪蓮生長在淵底的「永凍棺」中，那是由百萬年玄冰凝聚的天然牢籠，內部封印著上古冰螭。

他剛接近冰棺十丈，冰層下突然睜開一雙猩紅豎瞳，整座冰淵開始劇烈震顫。

“來得正好！“冰螭的咆哮震得楚逸塵氣血翻涌，龍尾橫掃間，千座冰山崩塌。他施展出「斷情九斬」第五式，九重劍影卻在觸及龍鱗時紛紛崩碎。

冰螭噴出的「蝕魂冰息」將空間凍結成萬千菱形碎片，楚逸塵勉力撐起「斷情結界」，道袍下擺已被寒氣侵蝕成灰燼。

無情古卷瘋狂翻動，「無情葬月」的殘月虛影剛剛成型，冰螭突然張口吞噬整片天空。

楚逸塵被卷入龍腹的剎那，暗金色劍意爆發，在粘稠的胃液中開辟出短暫的生存空間。他咬牙將劍意刺入龍腹核心，卻發現這里布滿再生肉芽，傷口愈合的速度遠超想象。

“原來如此...“他咳著血笑出聲，元嬰之力與六階劍意轟然融合。

當冰螭再次張開巨口，一道蘊含空間法則的「碎空劍意·終焉」破膛而出。龍血如瀑布傾瀉，楚逸塵卻因過度透支癱倒在冰棺前，連握劍的力氣都已失去。

冰棺內的雪蓮散發著柔和光芒，卻在他伸手觸碰的瞬間，釋放出萬千冰刃。

楚逸塵強提最后一絲靈力，用肉身硬抗冰刃穿刺，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當玉盒終于合上時，他的雙腿已被凍成冰雕，經脈中殘留的魔氣開始逆流。

“不能...死在這里...“

他咬碎口中的護心丹，以本命精血為引強行解凍。拖著殘破身軀離開冰淵時，身后傳來冰螭不甘的嘶吼。

而在百花谷中，分身正望著合歡宗再次逼近的方向，暗金色劍意如潮水般漫過劍陣——這場守護與救贖的博弈，從來沒有喘息的間隙。

劍鋒峰的窗欞凝著霜花，蘇清璇垂眸時，指腹碾過帕子上半干涸的血漬，如碎冰般硌手。

銅鏡里的人影晃了晃，月白道袍松垮地掛在骨節分明的肩上，本該盛著星輝的眼底，卻像被寒潭凍住的殘燈——三日前為楚逸塵燃盡元嬰時，丹府里那道崩裂的冰痕，至今仍在經脈里寸寸抽痛。每運轉一絲靈力，就有細如針芒的冰晶隨著咳血濺在帕子上，暈開暗紅的花。

她攥著懷中溫熱的雪蓮玉盒，盒蓋邊緣凝著未干的血珠，指腹擦過時，那點溫度燙得指尖發顫。

方才傳訊的分身只留下句“按時服用”，語氣冷得像劍鋒峰的玄冰，可玉盒里的千年雪蓮卻還帶著活人掌心的暖意。

窗外突然傳來劍陣嗡鳴，合歡宗的桃花瘴氣如粉色毒霧般卷上峰腰，護山大陣的光紋在瘴氣中明滅不定。她撐著窗臺起身，膝蓋卻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冰涼的青磚上，腕間的袖袍滑落，露出道猙獰的冰裂狀傷疤——那是燃燒元嬰時，靈力反噬留下的印記。

“蘇師姐！”小師妹沖進來時，她正望著窗外天際翻涌的劍意出神。

暗金色的劍光劈開粉色瘴氣，如游龍破霧，每一次斬擊都讓護山大陣震顫。“楚峰主讓您……”小師妹的話被遠處的爆炸聲吞沒，蘇清璇忽然掐緊掌心，指甲嵌進肉里。

她認得那道劍意，是楚逸塵獨有的“無情”劍訣，可每一次揮劍，都帶著同歸于盡的狠戾，當初，與魔帝分身大戰的時候也是這一招。

喉間腥甜猛地涌上來，她轉身捂住嘴，指縫間滲出的血滴在青磚上，瞬間凍成細小的冰粒。

銅鏡里，劍陣中那道暗金身影正被數十道粉霧纏繞，忽然猛地將劍插進地面，周身爆發出刺目的劍意——那是強行燃燒靈核的征兆。

“瘋子……”她低罵一聲，膝蓋磕在地上卻不覺得疼，只覺得丹府里那點殘存的元嬰又開始潰散。

記憶里少年渾身是血的模樣與眼前重疊，她顫抖著將雪蓮玉盒按在胸口，冰涼的玉質下，似乎還能感受到他送藥時，指尖倉促間留下的微燙劍意。

“楚逸塵，”她望著天際那道即將被瘴氣吞沒的劍光，聲音輕得像風，“你若敢死——”

咳血的沖動打斷話語，她咳出的血珠在空氣中凝成冰晶，散落在月白道袍上，像撒了把碎鉆。

窗外的劍意突然暴漲，暗金色的光劈開云層，映得她蒼白的臉忽明忽暗。她知道，那個總把“兩不相欠”掛在嘴邊的人，又在用命給她換時間。

而她殘破的丹府里，連為他引動一道護山大陣的靈力都湊不齊。

帕子上的血跡漸漸凍成冰紋，她盯著銅鏡里自己蒙著灰翳的眼睛，忽然笑了，笑聲里帶著血沫的腥甜。“這次……我等你回來還賬。”雪蓮玉盒被她攥得發暖，盒蓋上未干的血跡，終于順著指縫，滲進了她掌心的冰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