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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天平寺

“小師傅,你們僧人還能吃肉啊?”

高澄的聲音帶著幾分玩味,他正悠閑地斜倚在天平寺朱紅的寺門上,目光饒有興致地投向院內(nèi)。

只見幾個僧侶圍坐一處,正毫無顧忌地大塊撕扯著肉食,豪飲著酒漿,油光滿面,談笑風(fēng)生。

今日恰逢大魏五日一休沐,高澄閑來無事,便晃悠到了這座由前朝北魏舊宮改造而來的“國寺”——天平寺。

被他問住的小沙彌臉上掠過一絲不耐,可目光掃過高澄身后那幫膀大腰圓、眼神凌厲的家丁,心頭一凜,立刻堆起恭敬:“施主,我等吃的乃是三凈肉。”

“三凈肉?”高澄眉梢一挑,心道這肉食還有這么多講究?他故作好奇。

小沙彌咽下嘴里的肉,解釋道:“正是。未見其殺、未聞為己殺、未疑為己殺,此三凈之肉,佛祖亦許我等食用。”言語間,仿佛在說天經(jīng)地義。

“哦?那……那位呢?”高澄話鋒一轉(zhuǎn),手指遙遙指向庭院深處。只見一位身著華麗僧袍的“僧官”,正摟著一名衣著鮮艷的女子調(diào)笑,舉止親昵,哪有一絲出家人的清規(guī)戒律?

“那是僧暹師兄啊。施主有何見教?”小沙彌頭都沒抬,只顧對付碗里的肉,對高澄的“少見多怪”甚至流露出幾分鄙夷。

“咳,”高澄清了清嗓子,覺得對方?jīng)]理解重點,“我是說,那位女施主是……?”

“哦,那是僧暹師兄的渾家呀!”小沙彌答得理所當(dāng)然。

“渾家?!”高澄心中暗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微微瞇起了眼睛,當(dāng)真是“酒肉穿腸過,妻兒堂上坐”。

好一個“國寺”!富足些本無可厚非,可這奢靡之態(tài)實在讓人不喜。

不忌葷腥、公然娶妻、更享有免除賦稅徭役的特權(quán)!里面的和尚個個吃得紅光滿面。再想想晉陽、鄴都街頭那些流民……

難怪無數(shù)人削尖了腦袋想擠進(jìn)這佛門清凈地——這哪是修行?分明是躺著享福!

不過,這“福”也不是想享就能享的,得有官家發(fā)放的“印牒”才行。

高澄心中冷笑,面上卻若無其事地轉(zhuǎn)身,繼續(xù)在寺內(nèi)“閑逛”。

那小沙彌見他走開,撇了撇嘴,小聲嘟囔:“穿得人模狗樣,還以為是條肥魚,結(jié)果是個光打聽不掏錢的窮酸!白費我口水……”

高澄可沒空理會一個小沙彌的腹誹。他看似隨意踱步,目光卻掃著這座“世外桃源”。

僧人們臉上洋溢著滿足而慵懶的笑容,一派祥和。

更讓高澄意外的是,往來香客中,除了那些來借貸的貧苦百姓,竟還有不少貴族婦人。

看見高澄,還有不少婦人暗送秋波,這真不是高澄的錯覺,要不是劉桃枝貼身護(hù)衛(wèi),那些婦人只怕要帶球撞人了。

亂啊……

經(jīng)過這一番考察,高澄首先確信的是,這寺廟絕非善地!放高利貸吸人骨髓,壓榨“僧祇戶”如牛馬。

其二,他們有錢!肥得流油!就剛剛走這一路,他已親眼目睹好幾撥走投無路的民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從和尚手里接過借貸文書,那利息高得嚇人——竟是翻倍的百分百!

這年頭還當(dāng)什么土匪?當(dāng)和尚才是真!

換言之,這些寺廟不僅坐擁海量田產(chǎn)和依附人口,還經(jīng)營著吸血的存貸業(yè)務(wù),更享受著免稅免役的特權(quán)。天時、地利、人和,全占齊了,想不富?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寸絹不輸官庫,斗米不進(jìn)公倉……”

這已經(jīng)不是一般的僧侶了!必須重拳出擊!

鄰居囤錢我囤兵,高澄看著這些錢糧全進(jìn)了寺廟,還是怪心疼的。

這塊肥肉,他高澄,吃定了!

新幣發(fā)行,就是他的第一刀。你們囤積如山的舊錢,總得拿出來兌換吧?

只要錢流出來了……再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藏回去,可就由不得你們了!對付這些披著袈裟的蛀蟲,他不會有半分心慈手軟。

“走,去常山王府!”高澄收回目光,語氣斬釘截鐵。家奴得令,馬車緩緩駛動。

給司馬子如的信已送出,言明發(fā)行新幣的決心并尋求支持。而現(xiàn)在,他要去常山王府,則是元騭說老太太掛念他許久了。

既如此,自己確實應(yīng)該去拜會,另外也得問問元騭宗親聯(lián)系的如何了!

…………

與此同時,司馬府邸。

侍立一旁的長子司馬消難,看著父親司馬子如又一次從家奴手中接過高澄的信件,心頭猛地一跳。

不祥的記憶瞬間翻涌——上次就是這樣!阿爺也是結(jié)果了世子帶來的密信!結(jié)果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與庶母有染”的丑角!

同僚們那意味深長的眼神,至今想來都讓他頭皮發(fā)麻。

“阿爺,世子…又有何事?”司馬消難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

“不知。”司馬子如搖頭,同在鄴城還要書信往來,定非小事。他展開信紙,凝神細(xì)讀,眉頭漸漸鎖緊。

“新幣……”半晌,他才緩緩?fù)鲁鰞蓚€字,神色凝重。

“世子要發(fā)行新幣?!”司馬消難失聲叫道。他立刻想到家中庫房里堆積如山的舊錢,若都要兌換,麻煩不說,萬一……他小心翼翼地問:“此事……能否設(shè)法中止?”

司馬子如緩緩搖頭,眼神復(fù)雜。信中的措辭斬釘截鐵,更提及已獲高歡首肯,此事已成定局,絕無轉(zhuǎn)圜余地。

他本以為高澄新官上任,會先著力整頓大都督府那幫驕兵悍將,誰曾想,這位年輕世子的胃口和膽魄遠(yuǎn)超預(yù)料,竟直接瞄準(zhǔn)了撬動整個國本的貨幣根基!

“此事,得通知延興(高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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