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種種線索串通起來。
救世的貝索門理被四位藥劑之星推翻了統治,這四人利用四種藥劑將人們帶入這個世界,成為新一代的統治者。
而那個“哈多卡”所屬的“起義軍”在暗中聚集力量,反抗他們的統治。
“藥衡天平……”
起義者佩戴這一勛章,是對貝索的擁護,還是對刻意抹去過去的人的反抗?
我向出口處走去。
藍色的屏障擋住了去路。
呵,差點忘了這兩個家伙了。
瞬間啟動的術式,獨一無二的刻印痕跡,看來是南宮家的人。
這個家族的特點是什么來著?對了,看不清形勢。
“怎么,要對我進行三堂會審嗎?”
“現在藥劑之星在禮堂中央,那些起義軍也將分走他們的注意力吧,既然如此,我可不介意弄點大動靜。”
女孩收起槍,憑空抽出一把長刀。
“先打再聊嗎?正合我意。”
變頻啟動,身體的機能活性增強,就在這時,頭頂傳來了熟悉的觸感。
心中的石頭終于落地了,畢竟,會這樣弄亂別人頭發的人還有誰呢。
“安和?”
我一陣詫然,他們居然和傘姐認識?
“你們好啊,兩位‘同素異形體’,找到線索了嗎?”
提起這一點,那個少女暴走了。
“還是老樣子,當你尋找他的時候他無影無蹤,當你休息的時候恰好出現!”
“那個混蛋最后一次出現時,他就在現場。”
所以,他們是以為我和那位老者有關系。
我明白了他們攔住我的原因。但是……
“拿槍對準別人可不是最禮貌的詢問方式。”
話音剛落,南宮家的二人組瞬間臉紅。
傘姐拍拍手,像是幼兒園老師一樣。
“好了小朋友們,互相說句對不起,以后就是好朋友了哦。”
……在這種情況下,傘姐的惡趣味總會攀升到一個新高峰。
不過,就緩解氣氛而言還是很有效果的,我們都笑了起來。
“說起來,你們那邊怎么樣,找到萬能藥了嗎……”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這次傘姐和秦儀結伴而行,既然只有她來到了這里,那么……
傘姐知道我在想什么。
“給秦儀爭取點時間吧,已經是任務的終章了。”
……
在放下刀刃的那一刻,這些生物的敵意一并消失。
“獻祭者”
心底好像是有一個聲音,告知了它們的名字。
這些家伙,似乎是由人類轉化而來。
先前看出彌漫在空氣中的甜味氣體是某種藥劑,可是憤怒中的我沒有去想始作俑者的目的。
萬事萬物皆有其由來,沒有什么例外。
“沖動并非發自于理性或真實的感情,而是從外在襲來的意識。就算是本人抗拒,這股意識還是會如同暴力一般趁人不備襲上心頭。”
曾經讀過的一本書中,有位導師一類的角色如此描述沖動。
在這里,那種藥劑便是沖動的由來。
我擁有著看透一切的能力,因此發現了這一點。巧妙的是,情感被操縱這件事本身就讓我憤怒。
意識到自己的憤怒正是對方想要的,則又進一步加強了我的怒意……循環往復,直至完全失控。
與其說是外在的敵襲,不如說是自我傷害。
而破局的方法很簡單,只需要放過自己就好。
“這方面,倒也算是‘難者不會,會者不難。’”
從身后傳出的聲音再熟悉不過,命運書寫劇本的風格,我也算是知曉一二了。
“對于其他人而言,發現解決的方法可遠遠難于‘放下’本身,這個考驗本身就是種‘不公平’。”
祂停頓了片刻。
“你很聰明不是嗎,僅僅只是自我推斷就猜到了我的身份。”
祂,或者說‘萬能藥’如是說道。
轉過身去,那個擁有著“我”的外表的“人”,就這樣漂浮在尖碑前方。
……也僅僅只是外表一致罷了。
人類辨識身份,從來不是借由五官。打個比方,驟然改變發型的好友,明明五官、身高、骨架都沒有改變,可那份若有若無的陌生感卻切實產生了。
這一現象的實質,是氣質的轉變。
眼前這個我也是如此。從外貌上來看,她毫無疑問就是“秦儀”呀,可她嘴角的微笑,渴求的眼神,完全和我是兩個樣子。
很無奈的講,她比我,更像是真正的“秦儀”。
“你怎么會想到我在‘表世界’,而不是像你的同伴們一樣前往‘里世界’?按照人類的思維,‘萬能藥’一類的珍寶一定是藏匿于無法攻破的堡壘吧。”
當時的種種感受閃過。
“抱歉,有時候語言并不足以描述某種感覺。對于這種更高維的感情,只有‘無言’這種萬能的語言能夠概述。”
“所以,你認為‘無形’既是‘萬物之形’!”
好熟悉的對話……夏依冬是怎么說的來著?
“正因為空無一物,所以擁有著無限的可能。”
切!
我有點生氣。
當初認為只是旁觀者的好聽話,現在居然成了我所認同的話語嗎……
萬能藥拍著手掌,顯得很開心。
“這么多年過去了,所有人都只會向我索求想要的一面,只有你明白一切的美,我們真的很合拍呢!”
“我宣布,你通過了考驗。我將實現你的一個愿望。”
萬能,應該對應著初生吧。
就像未分化的干細胞,擁有著強大的變化能力一樣,充滿更多可能性的存在,總是具有孩童的特征。
我心中浮現出一絲憐憫,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感情。
“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事實上,究竟是我在尋找你,還是你在呼喚我,已經無從分辨了吧。”
祂沒有絲毫的掩飾,帶著天真的眼神看向我。
“有什么關系嗎?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正是這種共鳴讓你我相遇,這不是更好嗎?”
“來吧,朋友,向我許下愿望,你所渴求的‘自我’,我可以立即讓它誕生。你再也不是一具空殼了!”
我一時間無法開口。
真的,真的,真的!祂的提議太過于美好,太有誘惑力了。
“答應祂。”
我的心在告訴我。
無從分辨這是否是出自于我自己的心聲,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是可以肯定的。
萬能藥,沒有騙我。
因此,我不能答應祂。
“萬能藥,即便是你,也有最根本的底層法則吧。”
祂奇怪的偏過頭。
“你不是早就發現了嗎。”
沒錯,正如各種作品所描寫,世界的底層邏輯“等價交換”是無處不在的,在萬能藥這種世界本身的產物上則更加突出。
“我說過,剛才的考驗里,兩種選擇在天平之上并不平衡。”
祂的笑容收斂了。
“對于生的渴望,是生物最為純粹的本能,因此感悟出‘向死而生’的門檻遠遠高于堅持廝殺。”
“但你是你啊,在你心里,自身的生命體征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心靈才是更加關鍵的那個吧。”
我否定了祂的回答。
“我曾無數次被困于夢中,在那個五感盡失的地獄中,對生的渴望極致純粹……無論醒來的我被外在信息裹挾至何處,生命的渴望,都算得上是我最為純粹的感情。”
“無論是刻意避開這一點,還是無法看見這一點,都說明了一點——你已經喪失了最初的神性。”
擁有孩童般純真氣質的“我”面色發白,仿佛失去了力量。
“求求你……不要說下去了……”
我慢慢舉起短刀,慘白的刀光折射在我的眼中,刺得我好痛。
“你不再恪守‘等價原則’了,對吧。”
祂,哭了。
這是值得哭泣的,一個包含一切的美,墮落為單一的、片面的渴求,沒什么比這更加可嘆了……
“我也想永遠是我啊!可是,你們人類用各種片面的愿望將我撕扯成碎片,為什么你們不用去償還!”
暫時性閉上雙眼,剛剛誕生的憐憫使我無法直視祂。
萬能藥訴說著往昔。
祂誕生于世界之初,是“可能性”的一絲化身,是為了跨越技術限制,超時代的開拓未來而生。
如果人類能回歸巴別塔時代的團結,或許,我將聽到波瀾壯闊的史詩故事。但這只是幻想罷了。
正如可能性是無限的一樣,欲望也是無限的。
想做首富的人永遠不缺,許愿除去仇敵的人源源不斷,可讓一人成為首富自然要讓另一人失去這一身份,你想要除去的仇敵同時也會是別人想要拯救的人。
愿望的沖突與無盡,將萬能藥分割,祂開始厭倦這一狀況。
你想做首富,我就改變你對于富有的認知。你想除去仇敵,我就修改你心中仇敵的人選。你想永生不死,我就給你一副非人的軀體……
原本無限的可能,被其自身所限定,結果就是自我否認自我,神性也因此消磨……
就像故事中一樣,勇者所挑戰的惡龍,往往擁有著最簡單的欲望。
“否認了自我……我……快要消散了。”
萬能藥帶著哭腔說道。
“無論方式如何,他們的愿望最終還是實現了的,所以請向我許愿吧,請讓我實現我最后的價值吧。”
我睜開雙眼,毫不動搖的對上那包含淚水與希冀的眼神。
“我拒絕。”
空氣中令人厭惡的氣味消失了,我深吸一口氣。
“在我許愿后,你將會占據我的身體對吧。”
祂的目光中,帶上了一絲難以置信。
“你擁有自我,而我擁有空洞的神性。所以你和我的結合,本質上反而是讓你重歸最初的自我。”
“但是,問題就在于此。”
“無論多么美好,未來這種東西都是以當事人自我為起點的。向你許愿的人,跳過的步奏最終以獻祭者的形式歸還。不屬于自己的自我最終還是會產生割裂感,從而引起毀滅。”
這一理論是安和交給我的,我不禁想到,這次的旅途是否是她特意安排的一節課程?
算了,這個問題我并不是很感興趣。
“萬能藥,自我的存在,只能向內尋找,不能向外索取。雖然我目前并不是很明白,但我認可這一點。”
“在這一點上產生分歧我們,是處于兩儀雙極上的二者,必然無法共存的。”
“吱呀!呀!”
獻祭者發出了尖銳的叫聲,猶如浪潮一般向我撲來。
萬能藥不再純真的聲音傳來。
“即便是如此,我也要延續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