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崖峰這地名副其實，斷崖峰如巨斧劈空而立，青黑色的巖壁近乎垂直。

裂縫間斜插著幾株枯松，根須暴突如虬龍掙扎。

石脊如刀鋒般狹窄，背陰面布滿濕滑的苔衣，最窄處僅容半足，風過時碎石簌簌滾落深淵，久久不聞回響。

仰望峰頂，一線蒼天卡在犬牙交錯的巖隙間，云霧如鎖鏈纏繞山腰，將登攀者的喘息聲絞碎在千丈絕壁之中。

洪衛東打頭，肩挎著沉甸甸的礦脈探測儀，手里攥著地質錘，不知疲倦地往上登爬。

林大山緊緊跟著他，臉凍得發白，凍僵的手捧著羅盤，還得仔細辨認方向。

康大年呼哧呼哧扛著大伙兒的干糧包，肩膀勒出了印子，嘴里哈出陣陣白氣。

后面跟著七八個青壯的小伙子，一幫人不知艱辛，但幾天下來，起先那股子出發時的熱乎勁兒，都被眼前這無盡起伏的山巒給磨沒了。

林大山一屁股坐在地上，瞅著磨破了的棉鞋，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嘴里嘟囔道：“哥，這玩兒…到底準不準行啊？咱都晃悠好幾天了，啥玩兒都沒見著啊？”

七八個知青也都累得或坐或躺倒石頭上，大口喘著粗氣。

“洪干事，要我說這斷崖峰挺邪性的，早年間是聽說有人撿到過鐵疙瘩，可那都是以訛傳訛的事兒，還指不定有沒有譜呢！”

“就是，咱這都轉悠七八天了，眼瞅著干糧都快沒了，再找不到，可就得磕山風了，不如現在就往回反，下山就完了。”

“這啥探測儀，光聽見叫喚，咋就找不見礦呢？別再是假的吧？”

探測儀的指針依舊在晃悠著，偶爾跳一下，又縮了回去，仿佛在跟人們開著玩笑。

洪衛東剛要點一根大前門，呼地火就被山風吹滅了。

他索性將火柴一扔，臉上蹦得緊緊的：“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要真那么好尋，還能輪到咱現在上山？”

“越是不好尋摸，就越說明是條大礦脈！”

“尋到了，咱煉鋼任務就有著落了。尋不到，前邊這幾天的辛苦全白費了！”

話雖這么說，可他自己心里也沒底。

這幾天探礦隊的知青們踩著碎石鉆進山腹，探測儀的蜂鳴聲在巖洞里撞出回音。

那探測儀轟鳴聲撞擊洞壁形成延綿回響，明顯是探測到啥東西了，可每次都是突然劇烈擺動，嗡嗡響一陣，就又蔫了。

鎬頭在巖石上迸出火星，可鋼釬鑿下去，帶出的卻只有赭紅色黏土。

糧食包眼看著見底了，白面饃硬得都能硌掉牙，就連在山上挖的野菜都快啃完了。

夜里扎營，眾人圍在篝火邊，聽著遠山處鬼哭狼嚎的山風，還有時而大山里傳來野獸的嚎叫。

那滋味兒，別提有多難熬了。

一股子泄氣的陰云，沉甸甸的壓在每個人的心上。

康大年掏出半塊干饃，遞給洪衛東，他雖然沒說話，但眼神里的沮喪還是難以掩飾。

洪衛東接過干饃，咬了一口，硬邦邦的，但還是艱難地咀嚼了幾口后咽下去。

他看著遠處黑黝黝的山影，眉頭緊緊鎖到了一起。

上一世記得就是在這山林子里，但具體的位置，也只能慢慢找。

大家全都圍坐在火堆旁，橘紅色的火苗噼里啪啦在篝火中跳躍著。

大伙兒都就著水壺里的涼水，拿著干饃，默默地啃著。

洪衛東啃著干饃，眼睛還四處的觀望，這大山里隨時都存在未知的風險。

所以，他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

突然，他動作頓住了，眼睛直勾勾盯著不遠處黑黝黝的灌木叢深處。

不對勁，這附近怎么有股子腥氣！

“是啥東西？”

他聲音壓得極低，拿著饃的手都忘了往嘴里送。

離他最近的林大山，正低頭揉搓著紅腫的腳，聞言抬頭，順著洪衛東的目光看去。

火光照耀的邊緣，那片濃密的灌木叢深處，“嘩啦”一陣巨響。

此刻，所有人這才察覺到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