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我。”
這兩個字,裹挾著顧時硯溫熱的呼吸和冰冷的命令,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沈微早已麻木的神經末梢。她跪在冰冷刺骨的泥水里,渾身濕透,束胸帶暴露的恥辱、父親垂死的絕望、天價醫藥費的催逼、以及被無數閃光燈釘在恥辱柱上的劇痛……所有的一切,都在這兩個字下,被碾成了齏粉。
求他?
向這個親手將她推入深淵、又冷眼旁觀她掙扎沉淪的男人,搖尾乞憐?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巖漿,瞬間灼燒著她僅存的意識。她猛地抬起頭,濕透的頭發黏在慘白的臉上,那雙曾經清澈、如今只剩下死寂和破碎的眼睛,死死地、充滿了刻骨恨意地瞪向顧時硯!
她想嘶吼,想詛咒,想把眼前這張掌控一切、俊美如神祇卻也冷酷如惡魔的臉撕碎!
然而,顧時硯的眼神,比她想象的更加冰冷,更加深不見底。那里面沒有任何施虐的快感,只有一種純粹的、居高臨下的掌控,和一絲……對她此刻激烈情緒的、如同觀察螻蟻掙扎般的漠然興味。
他手中的那張被泥水浸透的繳費單,就是懸在她父親頭頂的鍘刀。而她眼中的恨意,在他眼里,不過是困獸最后無力的呲牙。
就在沈微的恨意即將沖破喉嚨的瞬間——
“嗡嗡嗡……”
顧時硯口袋里,他自己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看也沒看,直接接通,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帶著距離感的平靜,卻清晰地傳到了沈微耳中:“……嗯,情況我知道。人現在在我這里……精神極度不穩定,有自殘傾向,需要強制鎮靜和全面身體檢查……對,立刻派車過來,到劇組后門……設備要最頂級的,保密級別最高……嗯,費用從我私人賬戶劃。”
自殘傾向?強制鎮靜?全面檢查?
沈微的瞳孔驟然收縮!他……他要把她關起來?!像對待一件破損的物品一樣“處理”?!
巨大的恐懼瞬間壓倒了恨意!她下意識地想掙扎起身逃跑,卻被旁邊一直警惕著的夏嵐和劇組安保死死按住!
“不……放開我!顧時硯!你想干什么?!”沈微的聲音嘶啞破碎,充滿了驚恐。
顧時硯掛了電話,將那張繳費單隨意地折疊起來,塞進自己風衣的內袋。他走到沈微面前,無視她驚恐的眼神和徒勞的掙扎,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平靜無波。
“想救你父親,”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就安靜點。你現在這個樣子,除了添亂,還能做什么?”他的目光掃過她濕透狼狽的身體和胸口若隱若現的束胸帶勒痕,意有所指。
很快,一輛低調奢華的黑色賓利,在暴雨中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駛入劇組后門。車門打開,兩個穿著白大褂、面無表情但眼神銳利的男護工迅速下車,他們身后還跟著一位提著銀色醫療箱、氣質沉穩的中年醫生。
醫生快步走到顧時硯面前,恭敬地微微頷首:“顧先生。”
“林醫生,麻煩你了。”顧時硯微微點頭,目光轉向被安保和夏嵐死死架著的、如同驚弓之鳥的沈微,“她情緒很不穩定,可能有低溫和外傷,重點檢查……”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沈微死死護住的胸口,聲音冰冷,“……束胸帶長時間過度壓迫造成的損傷。”
林醫生目光銳利地掃過沈微的狀態和她胸口那詭異的輪廓,眼神沒有絲毫波瀾,只是專業地點點頭:“明白,顧先生。”
“帶走。”顧時硯淡淡吩咐。
那兩個男護工立刻上前,動作專業而強硬,不容分說地架起幾乎虛脫的沈微,半拖半抱地塞進了賓利的后座。夏嵐想跟上去,卻被顧時硯一個冰冷的眼神制止。
“夏小姐,”顧時硯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管好你的嘴。接下來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她父親那邊,我會處理。”他晃了晃手中那張象征性的繳費單。
夏嵐臉色慘白,看著賓利車門關上,載著沈微絕塵而去,消失在雨幕中。她知道,沈微徹底落入了顧時硯的掌控,而她,已經失去了任何話語權。
賓利車內,暖氣開得很足,卻驅不散沈微心底的冰寒。她蜷縮在寬敞的真皮座椅一角,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兩個護工如同石雕般坐在兩側,目不斜視。那位林醫生坐在副駕,通過后視鏡觀察著她。
“沈小姐,”林醫生的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專業感,“請放松。我們需要先為您測量體溫和血壓,初步評估您的狀況。顧先生交代了,您的健康是首要的。”
沈微死死咬著下唇,眼淚無聲地流下。健康?顧時硯會在乎她的健康?他只是在檢查他的“所有物”是否完好罷了!
冰冷的聽診器貼上她濕冷的皮膚,血壓計的綁帶勒緊手臂……每一個動作都讓她感到屈辱和恐懼。當林醫生要求她解開濕透的外套,以便檢查束胸帶下的情況時,沈微的抗拒達到了頂點!
“不!別碰我!”她尖叫著,雙手死死護住胸口,身體向后縮去,眼神充滿了驚恐和敵意。
林醫生皺了皺眉,看向后座那兩個護工。護工立刻會意,一人一邊,強硬地、不容抗拒地按住了沈微掙扎的手臂!力道之大,讓她瞬間痛呼出聲!
“呃!放開我!”
“沈小姐,請您配合。”林醫生的語氣依舊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您的體征顯示體溫過低,心率過快,束胸帶壓迫很可能已經造成了軟組織損傷甚至肋骨骨裂。我們需要立即處理,否則后果會很嚴重。”他一邊說,一邊動作利落地解開了沈微沖鋒衣的拉鏈。
濕透的T恤緊貼在身上,白色的束胸帶輪廓更加清晰刺眼。林醫生目光如炬,他拿出醫用剪刀,在沈微驚恐絕望的注視下,“咔嚓”一聲,干凈利落地剪斷了那如同刑具般纏繞在她身上的束胸帶!
束縛驟然解除,新鮮的空氣涌入被壓迫已久的胸腔,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和劇烈的咳嗽!但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被剝光般的暴露感和脆弱感也瞬間席卷了沈微!她下意識地蜷縮起來,雙臂緊緊環抱住自己。
林醫生沒有理會她的羞恥,他戴上醫用手套,動作專業而迅速地檢查著她胸口和肋骨處的皮膚。深紫色的陳舊勒痕和新鮮的皮下出血交織在一起,皮膚被勒得凹陷變形,觸目驚心。他按壓了幾處關鍵部位,沈微痛得倒吸冷氣。
“多處軟組織嚴重挫傷,皮下大面積出血,左側第三肋骨疑似骨裂。”林醫生冷靜地做出初步判斷,語氣沒有任何波瀾,“需要立刻進行影像學檢查和鎮痛處理。”他拿出注射器和一小瓶透明的藥劑。
看到針頭,沈微的恐懼達到了頂峰!“不!我不要打針!放開我!”她拼命掙扎,卻被護工死死按住。
冰冷的酒精棉球擦拭著她的手臂皮膚,帶來一陣戰栗。針尖刺破皮膚,冰涼的液體緩緩推入血管。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迅速襲來,沈微掙扎的力道越來越小,意識如同沉入粘稠的黑暗沼澤,漸漸模糊。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最后看到的,是車窗外飛速掠過的、被暴雨沖刷的模糊街景,以及林醫生那張冷靜到近乎冷酷的專業面孔。
顧時硯的“私人醫生”……原來不是治病救人,而是……控制與修復。
……
沈微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再次恢復意識時,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柔軟得不可思議的床鋪,和鼻腔里彌漫的、淡淡的消毒水混合著昂貴香薰的味道。她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極其奢華的天花板和水晶吊燈。
這不是醫院。更像是一間……頂級的私人病房或者套房。
她嘗試動了一下,全身的骨頭像散了架一樣疼,尤其是胸口和肋骨,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尖銳的痛楚。她低頭看去,發現自己穿著一套柔軟舒適的純白色絲質睡衣,胸口和肋部纏著專業的醫用繃帶,冰涼的藥膏透過繃帶帶來一絲鎮痛效果。
束胸帶……被剪掉了。那個如同烙印般的刑具,消失了。身體似乎得到了短暫的喘息,但心靈卻被更沉重的枷鎖禁錮。
門被輕輕推開。走進來的不是護士,而是那位林醫生。他身后跟著一個端著托盤、同樣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女護士。
“沈小姐,您醒了。”林醫生走到床邊,語氣依舊專業平和,“感覺怎么樣?還有哪里特別疼痛嗎?”
沈微警惕地看著他,沒有說話。她的目光落在護士手中的托盤上,上面放著藥片、水杯,還有……她的手機?以及一個……全新的、沒有任何標簽的白色藥瓶?
林醫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拿起那個白色藥瓶,語氣平淡地解釋:“這是根據您之前那個藥瓶的成分,重新配制的藥片。您父親的慢性病并發癥藥物,對吧?顧先生交代了,以后用這個,安全,且……不會有任何不必要的麻煩。”他將藥瓶放在床頭柜上,意有所指。
沈微的心猛地一沉。他連這個都查清楚了?而且,換掉了她的藥瓶……是為了徹底抹去“沈微”存在的痕跡?還是……另一種形式的掌控?
林醫生拿起她的手機,遞給她:“您的手機已經消毒處理。顧先生說,您可以開機,但建議您暫時不要看任何新聞。”他的語氣帶著一種善意的警告。
沈微顫抖著手接過手機,冰冷的觸感讓她心驚。她不敢開機。
“沈小姐,”林醫生看著她眼中深切的恐懼和戒備,推了推眼鏡,語氣終于帶上了一絲極其隱晦的、近乎憐憫的意味,“顧先生……對您很重視。他為您安排了最好的醫療資源,您父親那邊,最頂級的專家團隊和ECMO設備已經就位,費用……您無需擔心。”他頓了頓,補充道,“顧先生還交代,在您身體完全康復、情緒穩定之前,這里是絕對安全的地方。不會有任何記者,也不會有任何……打擾。”
安全?沈微只覺得這個詞無比諷刺。這里分明是顧時硯精心打造的、更高級的囚籠!他用她父親的命作為吊鉤,用頂尖的醫療團隊作為鎖鏈,將她牢牢地囚禁在這里,成為他專屬的、需要被“修復”和“看管”的“私人醫生”照料下的所有物。
“他……人呢?”沈微的聲音嘶啞干澀。
“顧先生有重要會議。”林醫生回答,“他晚些時候會來看您。另外,”他示意護士將托盤上的藥片和水杯遞過來,“這是您的止痛藥和營養補充劑,請按時服用。您的身體透支非常嚴重,需要靜養。”
護士將藥片和水送到沈微唇邊。沈微看著那白色的藥片,又看看林醫生冷靜無波的眼睛。她沒有反抗,麻木地張開嘴,吞下了藥片。溫水滑過喉嚨,卻帶不來絲毫暖意。
林醫生和護士退了出去,房間再次陷入死寂。
沈微躺在奢華柔軟的大床上,身上穿著昂貴的絲質睡衣,享受著頂級醫療團隊的照料,父親的命似乎暫時保住了……可她卻感覺自己像一只被拔光了所有羽毛、關在金絲籠里供人賞玩的鳥。
顧時硯的“私人醫生”,治得了她身體的傷,卻將她靈魂的自由,徹底宣判了死刑。窗外的陽光透過厚重的絲絨窗簾縫隙灑進來,落在她蒼白麻木的臉上,卻照不進她心底那片冰冷的、名為“囚徒”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