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似鳶一身素雅藕粉齊胸襦裙，巴掌大的小臉上神色不可一世。

宋胤只覺得姜似鳶提死人二字晦氣，姜似鳶性子他最是清楚，嘴上從來都是得理不饒人。

他登基，將馮氏冊封為皇后，姜似鳶為榮貴妃，給了姜似鳶無盡榮寵。

再往后兩年因姜家的事，姜似鳶性子倒是收斂了不少，變得沉默寡言。

宋胤寵愛當時的容婕妤，放權給皇后，姜似鳶也不曾鬧過。

如今聽著姜似鳶那神情和語氣，他記憶中鮮活的阿鳶回來了。

容妃穿著金絲纏戴甲的指尖驟然發白。

她久居四妃之首，母族更是手握十萬大軍駐守邊疆，自得皇上盛寵后，這種從不把她放眼里的窩囊氣她只在剛進宮時從姜似鳶身上受過。

姜似鳶瞧著容妃原本敷著薄粉的臉頰泛起潮紅，又在瞬息間褪成青白，連耳垂都沒了血色，心情極好的微微翹起嘴角。

“姜似鳶，我如今可是入主關雎宮的四妃之首！”

容妃尾音被掐得尖銳，像是銀簪刮過琉璃，眼尾胭脂暈染出的嫣紅此刻倒像是充血，眼白里浮起細密的血絲。

姜似鳶不以為然：“那又如何？”

容妃劇烈起伏的呼吸，看見宋胤時，又一副委屈：

“皇上，姜似鳶明明已經死了，她怎么可能是姜似鳶！

她一定是假的！皇上你可千萬不能讓她迷惑了！”

姜似鳶看著容妃惱羞成怒的指著自己，脖頸青筋暴起，胸口起伏不定。

姜似鳶看熱鬧不嫌事大：“什么真的假的，陳綰綰，你沒發現如今是晚上？”

容妃抬頭看著那一輪殘月，嚇得不輕，嘴唇都開始哆嗦起來，皇后出來打著圓場，一聲帶著嚴肅的語氣。

“好了，皇上一路舟車勞頓也辛苦了，你們也別再給皇上徒添心煩。”

姜似鳶看著陳綰綰這種恐懼至極的神情很是享受，語氣極輕：

“皇后娘娘還是一如既往的體貼入微，公道和氣。”

姜似鳶回頭眼神勾著陳綰綰：“關雎宮本宮最熟了，陳綰綰，今晚別睡太熟哦，本宮去找你啊。”

陳綰綰快瘋了，豆大的汗打濕額前發絲，臉上慘白的跟紙一樣。

宋胤輕聲制止：“好了，話這么多看來你也不餓。”

姜似鳶悶哼一聲：“呵，嚇唬幾句就心疼了？真是無趣。”

姜似鳶的語氣是真不把宋胤放在眼里，如婕妤一直盯著姜似鳶那婀娜身姿。

她從不敢這么跟皇上說話，她從來只有順從討好，任由皇上將她擺弄成他喜歡的模樣，一顰一笑都要有弧度有分寸。

姜似鳶徑直朝著余歡殿去，宋胤眉頭一皺。

皇后溫聲：“皇上，要傳膳余歡殿？”

宋胤鼻音微重：“讓御膳房做一道松子魚還有桂花羹。”

聽到松子魚時如婕妤強忍著惡心，她吃松子魚和桂花羹都會吃吐了。

偏偏每次皇上都一臉深究看著自己，問自己今天松子魚如何。

“皇上……”如婕妤看宋胤抬起腳步，上前扯住宋胤衣袖。

“臣妾這幾日學了一支舞，皇上要不就到臣妾的棲梧宮吧。”

宋胤眼眸冷淡：“改日朕再過去。”

“皇上。”如婕妤嬌聲。

容妃冷嘲熱諷：“如婕妤，你那狐媚子手段怕是勾引不了皇上了。”

如婕妤秀眉一蹙，臉上的笑容比容妃的嘲諷笑意更甚。

“容妃姐姐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臣妾畢竟受了皇上恩寵時日長，倒是容妃娘娘你，臣妾看回來的那狐媚子對容妃娘娘似乎很是厭惡。”

如婕妤微微抬起頭：“皇后娘娘，臣妾就先行告退回宮了。”

如婕妤朝著皇后行禮，皇后抬了抬手：

“去吧，諸位要是沒事，也早些回去歇息。”

容妃壓著聲音：“皇后娘娘就真的由著皇上胡鬧嗎？那狐媚子一定是假的！皇后娘娘可不能放任一個禍亂后宮的狐媚子勾引皇上。”

皇后看了一眼容妃，面色從容：“容妃，你在這沾酸捏醋還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得皇上歡心。

如今后宮，誰能為皇上誕下子嗣才是要緊事。”

如妃面色不虞譏諷：“皇后娘娘光急我們也沒用，臣妾也盼著皇后娘娘早日能誕下嫡長子。”

皇后從容面色沒有絲毫波瀾，身邊的嬤嬤低聲訓斥：

“容妃好生放肆！皇后娘娘也是你能指摘的！”

容妃本就一肚子窩囊氣沒處撒，指著皇后身邊的桂嬤嬤戾聲：

“本宮再放肆也輪不到你一個賤婢指手畫腳！”

皇后眉頭微蹙：“容妃，本宮對你寬容倒是太過放縱你了。”

容妃不屑，語氣全然沒有把皇后的話放在心里：

“臣妾不敢，只是皇后娘娘，你都已經寬容臣妾這些年了，也不差這一回兩回。

臣妾是放縱了些，那皇后娘娘的父兄倒是爭氣些，皇后娘娘肚皮爭氣些才是。

臣妾再怎么樣也給皇上生下了長公主，是第一個為皇上開枝散葉的人。”

德妃不滿：“誕下皇長女又算得上什么，能為皇上誕下第一個皇子才是真本事。”

第一個？

皇后眼眸不易察覺的泛起一絲冷笑。

只是這一抹異樣的情緒消失得極快。

“本宮乏了，你們也都散了吧。”

德妃賢妃齊聲：“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容妃剜了一眼德妃，語氣帶刺：“一個外邦女子，爬上妃位已經是你的福分。”

德妃反諷：“你能爬上妃位不也是靠著父兄，你父兄踩著這血淋淋尸山才拿到的軍功，誰能說得清這其中到底有沒有冤魂。”

容妃氣急：“你！”

賢妃見狀，抽身離開，這種事她才不摻和進去。

德妃是鄰國公主，容妃是靠著父兄手握十萬軍權。

她不過是一介文臣之女，雖父親位居太傅，有從龍之功但也根基不深。

她不喜宋胤，不想爭，也不想為了爭手上沾了臟東西。

只是剛剛德妃一番話讓她內心深處久久不能平復。

是啊，誰知道陳綰綰父兄手里到底有多少冤魂。

容妃看著一個個離開，眼眸恨意不減，身邊的貼身宮婢紫燕上前

：“娘娘，天兒涼了，不如先回宮吧。”

容妃一巴掌刮在紫燕臉上，修長的戴甲在紫燕臉上劃出一道殷紅劃痕。

“何時輪到你多嘴！”

紫燕跪下來掌嘴，容妃聽著心煩：“行了，你是恨不得告訴別人本宮如何苛待你的？”

紫燕惶恐：“奴婢不敢，是奴婢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