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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心狐映月,兵冢現(求追讀,拜謝)

“十四?”

白月璃琉璃眸中冰芒一閃。

她下意識地重復著這個數字,指尖無意識地在冰涼刀脊上劃過。刀身那“天若不公,我自無赦”的猩紅刀銘,在慘淡月華下,如同凝固的血痂。

青丘密卷殘頁上,關于“三十六兵主”的記載本就語焉不詳,更無具體座次排序。她只知斬祟兇名,卻不知它竟位列十四。

只是,十四……這個數字,在青丘狐族古老的禁忌傳說中,似乎總與某些不祥的預兆糾纏不清。

她心中念頭電轉,目光看向青石上那具殘軀。

“沈持刀……”

她聲音清冷依舊,“斬祟十四……這刀,你從何處得來?”

沈危那只尚能視物的左眼,費力地轉動著,視野里是模糊晃動的素白身影。他現在算是弄明白,在沒搞清楚黑刀來歷之前,那妖女怕是不會殺他。

他咧開滲血的嘴角,索性破罐破摔:

“撿的……”

“仙子姐姐信么?”

“呵……”白月璃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

她當然不信。

斬祟兇兵,豈是路邊野草,能隨意撿拾?

她不再看沈危那張布滿血污,憊懶中透著狡黠的臉,從溪石上緩緩站了起來。

“既然沈持刀不愿說……那本座——

“只好自己看了。”

話音落地的剎那,她那雙琉璃般的眸子深處,一點幽邃的粉芒驟然亮起,如同深冬寒夜里的骨火,妖異而冰冷。跟著,眉心處一道狐紋悄然浮現,流轉著清冷而古老的光暈。

嗡——!

黑刀仿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刀身猛地劇震,發出一聲如同野獸一般的嘶鳴。刀銘上的猩紅血光瞬間暴漲,如同沸騰的巖漿,瘋狂沖擊著白月璃握刀的手掌。

白月璃悶哼一聲,指間瞬間凝結出厚厚的玄冰,強行壓制住刀身的暴動。另一只手卻已閃電般抬起,玉指隔空點向被冰晶絲線死死捆縛的沈危。

“青丘秘法——”

“心狐映月!”

隨著她一聲低喝,眉心那點冰晶狐紋驟然綻放出月華光暈。一股無形的,卻仿佛能凍結神魂的寒意彌漫開來。

她指尖并未觸及沈危,但虛空中,一輪由純粹冰魄妖力凝聚而成的虛幻月輪,卻無聲無息地在沈危頭顱上方顯現。

月輪光華流轉,灑下如水月華,籠罩著沈危全身。

“呃……”

沈危嚇了一跳,他還從未見過這樣的秘術。

但還沒得及思考,他就感覺自己的意識,瞬間被拖進了一塊布滿月華的冰冷空間。

那是一片,冰冷、澄澈、卻又無邊無際的冰湖。

他發現自己孤零零地站在湖面上,一眼不眨地看著冰面。

透明冰層下的無數游魚,圍著他足底嬉戲。

每一只眼睛,仿佛都流淌著他過往二十余年的不同記憶:

八歲暑假,在老家偷竊鄰居石榴,被土狗追的漫山遍野的跑;

十九歲情人節,哄著那個短發系花去快捷酒店,獻出了一血時,撕開杜蕾斯包裝袋的手都在發抖;

二十三歲公司慶功宴,那個有點像某個女明星的上司,在車里把他推倒在后座,撲面而來的洶涌澎湃,幾乎讓他窒息;

二十四歲周末早上,狼狽地從富二代女孩床上滾下,電子體檢單通知他得了癌了;

二十五歲,日復一日化療,直到慘白刺目的無影燈終于在他面前熄滅……

前世的記憶方才走馬觀花,而今生的故事又接踵而至:

八歲那年全村毀于妖禍,他躲在地窖,僥幸逃過一命;

十五歲那年流落平陽縣,成了持刀人;

十六歲第一次進山巡狩,被一頭不入流的狼妖嚇得尿了褲子;

十七歲第一次隨祁胖子去百花樓喝酒,吐的姑娘胸口都是;

……

每一段記憶都如此清晰,如同被冰封在湖底的標本,纖毫畢現,任人審視。

源自靈魂被窺探的羞恥與痛苦,讓沈危渾身僵硬,如同被釘在冰面上的標本。他想掙扎,想怒吼,想砸碎這片該死的冰湖,但意識仿佛也被凍僵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最隱秘,最不堪的過往,被那冰冷的月華無情地翻閱。

就在這時——

黑刀出現了。

冰層之下,一條體型龐大,通體漆黑的游魚驟然顯現。

它空洞的雙眼里映照著,黑衣人病房遞刀時的景象。

然而,就在月華即將觸及這條黑魚的瞬間——

咔——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沈危的意識深處的碎裂聲響起。

伴隨著碎裂聲起,他足下那片光滑如鏡的冰面,毫無征兆地裂開了一道漆黑的縫隙。

縫隙迅速蔓延,擴大。

一股遠比這冰湖更加古老滄桑的氣息,如沉睡的洪荒巨獸睜開了眼睛,從那漆黑的裂縫深處轟然爆發。

轟隆——!

整個冰湖世界劇烈震顫。

被冰封的記憶碎片瞬間被震成齏粉。

一座龐大、冰冷、布滿銅綠與凝固血符的青銅大殿虛影,如同掙脫地獄枷鎖的囚徒,帶著碾碎一切的威勢,狠狠撞碎了冰層與月華,拔地而起。

大殿巍峨。

三十六張被濃稠黑霧籠罩的巨大鑄鐵交椅,如同墓碑般環繞。

刻著斬祟圖案的那張交椅,猩紅小字灼燒虛空:

「斬祟十四·魂飼」

「執兵者:沈危」

此時,沈危駭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端坐在交椅上。

正俯視著下方比螻蟻還要渺小的白衣女妖。

這剎那的反轉,把他三觀直接震碎,以為自己在做夢。

“呃……”

……

……

與此同時,青銅殿外。

白月璃猛地一顫。

嬌軀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踉蹌著向后連退數步。

“噗——!”

一大口冰藍色的妖血,從她口中噴出,在空氣中化作一片閃爍著幽光的細碎冰晶,簌簌飄落。

她那張清麗絕倫的臉龐,再無一絲血色,慘白得如同新落的初雪。眉心處,那點原本流轉著清冷光暈的冰晶狐紋,此刻光華盡失,黯淡無光,甚至……出現了一道細微卻刺目的裂痕。

那雙總是清冷、漠然、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琉璃眼眸,此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寒潭,劇烈波動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映出了名為“恐懼”的陰影。

但這僅僅是開始。

她意識深處,那片由“心狐映月”秘法構筑的冰湖世界,在青銅殿虛影拔地而起的瞬間,便已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

堅固的冰面,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炸裂。

冰湖被徹底崩解,不止意味著,那個叫沈危持刀人已經逃脫了她的世界;更意味著她以冰湖世界為根基的妖魂,將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創,而這種重創就算不能讓妖魂破滅,也必然導致她境界不可避免的跌落。

“噗!噗!噗!”伴隨著冰湖的崩解,她如同風中殘柳,又連噴三口妖血。這一次,血霧中夾雜的不再僅僅是冰晶,更有絲絲縷縷、閃爍著黯淡微光的本源妖力。

妖魂深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與難以言喻的虛弱感,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那如同萬載玄冰般堅固的妖魂,竟被那青銅殿虛影硬生生鑿開了一道猙獰的裂痕。

然而這不是最可怕。

更可怕的是——

冰湖崩解的狂暴能量,裹挾著沈危那些混亂、破碎、不堪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污濁洪流,順著妖魂的裂痕,瘋狂倒灌進她自身那原本澄澈如冰河的記憶之海。

“呃啊!”

白月璃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哼,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了一下。

眼前景象瞬間扭曲,重疊。

她“看到”自己變成了偷石榴被狗追的少年;

她“看到”自己顫抖著撕開杜蕾斯的包裝;

她“看到”自己狼狽地從陌生的床上滾落;

她“看到”自己伏在女人的胸口大吐特吐;

……

“沈持刀……斬祟十四……”

她試圖抓住腦海中殘存的關鍵詞,但那幾個字如同滑不留手的冰魚,在混亂的記憶洪流中一閃而逝,只留下“撿的”兩個字如同魔咒般在耳邊嗡嗡作響。

我是誰?

我在哪?

我要做什么?

我是白月璃……青丘……心月狐……

不……我是那個得了癌的……被上司推倒的……被狼妖嚇尿的……持刀人。

混亂的記憶碎片瘋狂交織,碰撞,屬于“白月璃”的清晰認知被強行撕扯,模糊。劇烈的頭痛讓她眼前發黑,意識如同狂風中的燭火,搖曳欲熄。

她踉蹌著后退,足下堅硬的青石在她無意識的踩踏下,如蛛網般裂開。

然后,她握著斬祟。

撲倒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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