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站在昏暗的下水道中，手中的村雨還在滴血。

水早就浸過了他的鞋面，他全身都濕透了，蒸騰著裊裊的白汽。

他在死侍出現的第一時間就進入了“爆血”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他甚至能夠聽見炙熱的血在血管中流淌的聲音。

視覺、聽覺、力量和敏捷都在一瞬間提升，此刻如果他發力奔跑，短時間內速度和豹子相當。

但他清楚自己是跑不出去的，踏入迷宮之后靠速度可是沒用，迷宮這種東西就是用來困住蠻牛的，盡管在他周圍還有另外幾頭蠻牛，那也不可能。

這種時候，越是緊張就越是容易出錯。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叫人不寒而栗的、金屬腐蝕的味道。

那是死亡的金屬的味道，歷史上無數煉金術大師都在描述尼伯龍根的時候詳盡的描述了那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味道。

現在楚子航知道這味道是從哪里來的了。

是死亡，和鮮血。

“這么下去不行！”

沖在最前邊的愷撒一邊說著，一刀沖上去將一只死侍一分為二，兩半骨骸還沒有落地，楚子航就沖了上來，手中的村雨隨手轉動，在空中連續斬擊。

空氣里回蕩著打鐵般的“當當”聲。

骨骸落地的時候已經成了十幾段，更像是一對廢銅爛鐵。

即使這樣，骨骸中的生機還仍然沒有完全斷絕，暗金色的掌骨仍在顫抖著舒張，似乎想從什么地方拔出新的骨刃，但這個死侍身上連根足夠長的骨頭也沒有了。

愷撒一刀釘在掌骨上，一腳把碎骨踢飛。

酒德麻衣在同一刻手持雙刀，誠心正意地刺向另一名死侍。

死侍收攏骨翼落地，用雙手骨刃格擋。

酒德麻衣冷靜地改變刀鋒的角度，逼著死侍后退。

這是最直接最犀利的刀術，沒有任何花巧。

只是借助雙刀的靈活，然后用力量強行壓迫對手。

在酒德麻衣壓上去的時候，死侍根本無暇反擊，它但凡撤回一份力量，雙刀就瞬間洞穿它的心口。

其余的死侍們也一擁而上，沖上酒德麻衣的后背。

他們是憑借本能進行殺戮的生物，把對手看做獵物，獵物露出的任何破綻都會被它們敏銳地抓住。

酒德麻衣前進的時候后背是空門，她已經把全部力量都用在壓制面前的死侍上了，同樣沒有哪怕一分多余的力量。

死侍們的骨翼在空中互相交疊遮蔽了酒德麻衣的背影，就像是一群對血急不可耐的蝙蝠。

但是他們卻忽略了另外一個家伙——路明非。

只見他抬起手中的兩把黃金鑲嵌的柯爾特左輪槍，朝著死侍們交替開火。

這是柯爾特公司為紀念美國西部大開拓時代特制的禮品槍“西部守望”，使用特質子彈，擁有大得驚人的口徑，當年的西部牛仔們能用這種槍把沖過來的野牛一槍碎顱。

原本是愷撒隨身帶著，想給蛇岐八家的人顯擺顯擺的，但此時卻排上了用場。

不過這槍有一個缺點，也是唯一的缺點——后座力太大了，用不慣的人會在第一槍的時候被后座力震得后仰翻倒。

路明非剛才開第一槍的時候就感覺自己的手腕發酸，如果不是有龍血撐著，他可能會直接被后坐力蹦飛出去。

當然，現在他也沒好到哪去。

柯爾特發射的動靜就像是一道暴雷，槍口焰在一瞬間照亮了整間屋子。

大口徑子彈準確沒入一名死侍的頭顱，然后爆炸開來，四濺的水銀被火藥加熱了，彌漫出一片白色的水銀蒸汽。

這是特制的水銀子彈。

雖然比不上煉金子彈對龍類的殺傷力，但是水銀同樣也是很針對龍類的物質，對于任何擁有龍血的生命體，水銀都是世界上最可怖的毒素之一。

對死侍自然也一樣。

死侍們惶恐的閃避，被水銀濺到的死侍驚恐地用骨刃把被濺到的身軀砍下來。

他們不得不這樣做，來自夜之食原的死侍經過煉金技術的改造，他們的骨骼已經用金屬置換了，而水銀天生具有侵蝕金屬的屬性。

它是唯一的液態金屬，它和金屬會相互溶解，金屬遇到它就像鹽遇到了水。

如果死侍們不拋棄被水銀腐蝕的骨骼，水銀斑很快就會蔓延到全身，它們堅硬的骨骼會變得脆弱不堪。

路明非慶幸自己出門的時候沒有選擇普通子彈，不然現在他連忙都幫不上。

“我也知道不行！但是還能怎么辦?。俊本频侣橐禄貞鴲鹑鲋暗脑挘澳阌修k法把我們全都帶出去？”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面前的死侍釘入了墻壁。

她手中的兩把刀是煉金名師的作品，雖然比不上天羽羽斬和布都御魂，但是好在不用強行提升血統就能催動，使用的時候不會承擔太大的風險。

而且這兩把刀打造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切斷死亡金屬，而死侍的武器和全身的骨骼都由死亡金屬構成，酒德麻衣正要拔刀，那名被頂死的死侍忽然再度拔下自己的兩根肋骨，新的骨刀從兩邊交叉斬落，要從酒德麻衣的兩側鎖骨斬進去，最后在心臟處匯合。

擊穿心臟并不能斷絕一名死侍的生機，它僅存的生命被煉金術強行封在了暗金色的骨骼中。

已經來不及拔刀了，但是也沒必要。

這個時候已經清理了一部分死侍的愷撒和楚子航抽出手來，順手就把酒德麻衣對面的死侍大卸八塊。

只不過，他們周圍死侍的數量看上去并沒有減少。

“我能有什么辦法？”愷撒一口唾沫啐在地上，很難想象平時一向強調紳士風度的愷撒居然會做出這種街頭混混一樣的行為，但了解他的都知道，其實他和街頭混混沒有本質上的區別，“我覺得這次任務已經超出我們的范圍了，早知道情況這么糟糕，我就不來執行這個破任務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順手拆開一只死侍，整個人已經開始氣喘吁吁的了。

另一邊，楚子航再次一頭扎進了死侍中間，殺胚本色在這一刻暴露無遺。

而周圍的死侍卻好像怎么也殺不完一樣。

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兩側的通道不夠寬，他們四個人可能早就被茫茫的死侍浪潮給淹沒了。

“當年斯巴達國王列奧尼達帶領300勇士在溫泉關面對波斯國王薛西斯的50萬人時，就是這種感受吧？”愷撒呲牙咧嘴地說。

“是啊是啊，我整個人都斯巴達了?！甭访鞣茄柿丝谕倌?，“對不住，師兄，學長，還有大姐，這次是我拖累你們了。”

短暫的幾秒鐘沉默后，愷撒和楚子航對視一眼，連楚子航這種面癱都笑了，愷撒唇邊也掠過一絲笑意。

是的，這就是溫泉關。

在人類幾千年的歷史中，秘黨永遠都死守在這道溫泉關前，把無數龍族君主的野心埋葬在這個關隘前。

早在他們加入秘黨的那一刻起，他們已經清楚自己將要承擔的是什么樣的使命。

既然已經認可了自己的使命，也清楚了可能為之支付的代價，那么自然是期待場面越宏大越好，尤其是愷撒這種愛熱鬧的。

眼下的場面就很好，非常宏大，也壯烈之極，和加圖索家的華麗家風很配，愷撒很滿意。

只有酒德麻衣不滿意：“你丫，姓路的，再敢喊一聲大姐，老娘要了你的命！”

怒火中燒的酒德麻衣一刀斬斷了兩只死侍的肋骨。

愷撒笑了笑，問道：“S級，你還有多少子彈，不行的話給我們一人留一顆?！?

“水銀子彈還有三十發，煉金子彈還有七發。”路明非給左輪拋殼換彈，“另外，事情也還沒到那一步呢，我還不想死，咱們再堅持一下，我叫了援軍。”

“援軍？”愷撒愣了愣。

“是陸仁吧?！甭耦^砍死侍的楚子航總算是開口了，而且一語中的。

“對，我叫了老陸來幫忙?！甭访鞣巧詈粑?，平復著自己的體內的龍血，“咱們再堅持一下，說不定他就到了?！?

“你說的輕巧?！睈鹑鲞谥佬α诵?，目光投向通道兩側幾乎一眼看不到頭的死侍群，“這種情況，到底要怎么堅持啊……”

“我來?！标P鍵時刻，楚子航站了出來。

其余三人都沉默了一下，他們三個都掌握著楚子航的相關情報，所以他們也清楚楚子航想做什么，只不過……

“在這種地形釋放君焰，咱們幾個也會被燒死的吧？”愷撒不無擔心道，“這和直接原地放云爆彈沒啥區別了?！?

“但是除此之外，我們也沒有其他辦法。”酒德麻衣感覺自己的體力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她又一次揮刀擊退周圍的死侍，思考了一下，然后掏出了一根藥劑，扎進自己的手臂。

路明非驚道：“美女，你這是準備要開掛了？”

“只是提升一下血統而已。”給自己來了一針的酒德麻衣臉色緋紅，她看向楚子航，“我的言靈會在短時間內進化成無塵之地，你只有三十秒，給我們打出一條路來。”

“足夠了?！背雍近c點頭，古老的龍文在他口中吟誦。

“你們兩個，來我這邊！”酒德麻衣趕緊招呼路明非和愷撒來這里身邊，兩人也沒有猶豫，飛快湊近。

三人同時選擇放棄抵抗，此時立刻如潮水般涌了上來，但卻再次被擋住了。

言靈·無塵之地，能夠制造一定的真空地帶，形成防護。

酒德麻衣的言靈，將死侍攔在了一定距離之外。

而與此同時，楚子航的君焰也已經吟誦完成了。

“轟——”

火焰龍卷橫掃寬闊的高速路，把尸守群化為熔巖色的骷髏，一瞬間海潮化作的暴雨都被汽化，人工島上空籠罩著濃郁的白色水霧。

言靈·君焰。

被無塵之地擋住的死侍再次被劇烈的爆風沖飛出去，熾熱的火焰將距離近的死侍點燃。

愷撒一直都有一句話說得沒錯，楚子航雖然討厭，但不是沒有用處，帶著他，就等于帶著免費炸彈。

楚子航劇烈地喘息著，單膝跪地。

君焰對身體的負擔極大，連續引爆之后他像是被抽空了似的。

一只死侍憑借本能覺察到楚子航是這群獵物中最虛弱的，它貼著水面游動，距離楚子航極近了才像眼鏡蛇那樣猛地仰起頭進攻。

楚子航下意識地后仰，愷撒倉促間來不及反應，擲出弧刀把死侍的尾巴釘死在地上。

可死侍在身長用盡的情況下又猛地掙出一截，整個牙床外翻，咬向楚子航的咽喉。

愷撒和楚子航都忽略了一點，這東西不是人類，它的骨骼結構跟人類完全不同，它能像某些爬行動物那樣把整個下顎都吐出去！

最后的一瞬間，酒德麻衣把刀遞進死侍的嘴中，憑借它自己咬過來的大力，刀鋒沿著嘴角切掉了整個下頜。酒德麻衣刀刃翻卷，切斷了它上顎的獠牙，回手一刀扎進它的腦顱，結束了這個不死生物的表演。

他們擊退了新一輪的圍攻，但是不需要多久死侍群就會再度逼近。

君焰制造的火焰在快速熄滅，下水道中的地形實在是不適合君焰的發揮，但好在君焰的爆發已經給他們制造了逃出這片絕境的出口。

“上邊！”愷撒背起酒德麻衣，抬頭看向上方。

君焰的爆炸將上方炸開了一個洞，水從上方的管道流入下方的管道。

路明非也很有眼色地背起楚子航，兩人一前一后跳到了上方的管道中。

整條管道的高度差不多有三米，兩人在背著人的情況下不費吹灰之力就跳了上去，這放在正常人的社會基本都是超人的水準，在混血種的世界只是再普遍不過的個體力量，連路明非都能做到。

“走這邊?！背雍教撊醯靥鹗?，指著一個方向。

他隱約能夠感應到，這個方向有什么東西。

——

在管道的深處，一聲爆炸讓陸仁和夏彌同時愣了一下。

一人一龍不約而同看向一個方向，陸仁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些，他對路明非的坐標感覺得更清晰了。

而夏彌原本舒展的眉毛卻緊緊皺起來，因為她感覺到了自己的印記……他怎么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