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會賦予每個新生的孩童一次非凡的權力。”

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但姜羽突然間覺得似乎這樣也挺好，他看了看那張木桌，后者的下方是一只怪物，它由一個人工智能的殘軀，一只被改造過的巨狼骨架，還有新世界的藤蔓共同雜糅而成。

雨聲愈發細碎，一旁的安青晝也開始穿出平穩的呼氣聲音；是暴雨結束前的最后安寧，怎么聽上去這么奇怪呢。

“或許可以分析一下巨狼的弱點。”

他這么想著。

巨狼頭頂中央的那顆眼球一直很是讓他好奇：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就是綁架他的機器大兵的左眼。

這也是他下意識直覺那匹狼被機器大兵掌控的主要原因；現在仔細想來，或許并不能這么武斷地推測。

他緩緩走到木桌旁，將其移出一條縫隙。

二層之中已經沒有了任何藤蔓的蹤跡，和前幾次安青晝觀察的時候一致；但這其實并不能說明什么。

藤蔓的的確確會被點燃和灼燒，但按照他的印象，巨狼的全部骨架上都纏著藤蔓。

那龐雜的數量絕非一只煙花就能燒盡的。

“說明那怪物還在裝；它認定我們一定會從塔樓底層逃離，趁機裝出一副自己受了重傷的假象...”

有些棘手。

按照推斷，藤蔓應該是跟隨氣味，攻擊具有某種特殊氣息的東西；姜羽其實直覺那就是指千禧年的味道，或者說，被他青光標記的物件...

不對；再仔細想想，一定有哪個細節被他疏忽了。

他拿起那只斷掉的鉛筆，隨手轉了兩圈；恍惚中雨聲便又小了幾分。

“差不多了...”

安青晝的聲音。

“仔細聽雨的聲音；雨停止是有規律的，就好像一個將要死去的老人的呼吸聲一樣...”

“它會很平緩，很慢，然后在某個你幾乎要遺忘它的瞬間。”

她不知何時已經重新爬了起來，正準備脫掉外套，姜羽連忙擺擺手。

“等會兒就這樣，還是你數三二一，我就一開堵住孔洞的木椅。”

“二層有一南一北兩扇窗戶，我們點燃煙花，往其中一側射；等煙霧彌漫起來，我就用神性固定木梯。”

“可是...”

“就這么說定了！現在仔細聽雨的聲音！”

“...好。”

兩人屏住呼吸。

雨淅淅瀝瀝著，塔樓的二層則漸漸明亮；熟悉的顏色從灰白中透析而出，斑駁爬上墻壁。

隨后，是少女的倒數聲音。

“就是現在！”

煙花的爆炸聲在南側炸開，震動世界的聲響中，絢爛的熒光紅綠紛紛爆炸開來。

他眨了眨眼，早已等候多時的木梯便逸散出青光，跟隨著視線移動起來。

“小心一點，從上往下的第三級和第七級木板都有些腐爛了，最好不要踩在上面。”

“嗯哼；第六層也最好不要踩，上面有點滑。”

于是周遭的場景開始變換起來；姜羽跑動著，似乎世界都正圍繞著二人打轉。

煙霧已經蔓延開來。

然后，在不知道是某一個的瞬間，巨狼的藤蔓突然竄出；這一次它更加迅捷，也更加稠密。

綠色的觸手相比交織著，密密麻麻甚至如同海浪一般，向著煙花深處涌去；它們會在里面發現兩根斷掉的鉛筆，兩包山楂片的銀色紙殼，還有用于上下的木梯。

“上當了！就是現在！”

兩人快速朝著另外一側沖去。

姜羽感覺自己的雙眼正被煙霧熏得生疼，他努力撐開眼皮，把先前丟到藤蔓中央的木梯重新隔空移動回身旁。

如果巨狼真的是憑借嗅覺追蹤，那么無論它如何狡猾，無論它忽視多少嗅覺的煙霧彈，都一定不會漏過對木梯味道的篩查。

因為那是兩人想要逃脫就必須用到的工具；但它不知道的只有一點。

那就是神性，他能夠隔空移動物件的神性；在厲害的計謀，只要有一個信息差就足以推翻。

而此刻，那些藤蔓才剛剛反應過來中計，塔樓的窗戶就在眼前，而雨聲已經微乎其微，很快就會徹底停止。

盡管木梯已經被撕扯的又斷了三根臺階，但只要從塔樓中逃出，之后便是開闊地帶，只需要...

“...”

身前的安青晝卻突然愣住了。

她轉過頭，金色的雙瞳死死撐開；臉上的全部肌肉開始抽搐。

“姜羽...你現在抓住我的頭發，快！”

她幾乎是嘶吼出聲，然后彎下腰，撕扯起本就已經剪短的金發。

“外面不太一樣了，情況有變，我會把最后的發絲都扯下來，然后盡全力編織成繩索，你...”

怎么...回事？

他下意識往外看去，呼吸卻突然一滯。

在二層塔樓之外，地面不知何時已經消失。

眾多群山之間，它凹陷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汪洋，一片...流淌著眾多顏色的汪洋。

那汪洋之中遍布著漩渦，各種顏色在其中攪動、融合，最終就呈現出一股怪異的黑色。

“這是...”

“是“大蒸騰”，小羽。”

姜羽永遠記得安青晝那一刻的表情，她的金瞳閃爍著，金盈剔透。

“暴雨結束后，顏色便會伴隨水汽的蒸騰而回歸重塑；而一整個降雨區通常會出現一個特殊的地方。”

“那個地方被“重塑”的意志看重，因此周遭的裹挾著顏色的雨水便都會匯聚于此，然后統一蒸騰。”

“神在殺死我們。”

姜羽回過頭。

藤蔓不知何時已經層層圍堵了兩人，遮天蔽日，讓他如同穿越到夢中的森林一般。

他反應過來對方的絕望：一整片雨區只會出現一個的地點，還正好是他們選中的窗子的一邊。

“抱歉啊，如果我當時選北側的窗戶就好了...或許...”

“那也別扯頭發啊，本來就短，你知道擁有一頭柔順的頭發得有多不容易嗎？”

姜羽松了口氣。

很奇怪，明明是無路可逃，他卻突然覺得這趟旅途所有的疲憊都在那一瞬間消失了。

恍惚之中，他突然感覺自己回到了末日；他現在要和那個機器大兵來一場穿越時間與世紀的搏殺了，該來的還是來了。

藤蔓向他包裹而來。

巨狼是沖著他來的，正如同他先前所說的那般；而現在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心中正涌現出一個無比絢爛的計劃。

會比用煙花殺死巨狼更加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