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打翻藥碗后,東宮的氛圍便徹底變了。
蕭衍依舊每日出現,親自捧來那墨汁般的藥,風雨無阻。
只是他不再試圖靠近,不再試圖觸碰,更不再將藥勺遞到她唇邊。
他沉默地將藥碗放在離床榻幾步遠的紫檀小幾上,然后便退到窗邊的陰影里,如同一尊沉默而冰冷的雕像,唯有那雙眼睛,像淬了寒冰的鉤子,死死地、貪婪地鎖在姜蘅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單純的占有欲,更添了一層審視、探究,還有一絲……姜蘅靈魂都在尖叫的、仿佛在評估什么物件價值的冰冷計量感!
像屠夫在掂量待宰羔羊的斤兩!
姜蘅學會了在極致的恐懼中偽裝。
她垂下眼睫,藏起所有翻涌的情緒,像一個真正虛弱不堪的病人,用盡全身力氣,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慢慢挪到小幾旁。
每一次靠近那碗藥,都像在靠近沸騰的油鍋,胃里翻江倒海,指尖冰涼顫抖。
但她強迫自己伸出手,端起那沉重的玉碗。
碗壁是溫熱的,那溫度卻讓她感到刺骨的寒冷。
苦澀的藥氣直沖鼻腔,前世無數次被強行灌藥的記憶洶涌而至,胃部一陣劇烈的痙攣。
她死死咬住牙關,屏住呼吸,將那墨汁般的藥液灌入口中。
濃烈的苦味瞬間在口腔里炸開,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作嘔的腥氣,如同吞咽下凝固的毒血。
藥汁滑過喉嚨,留下火燒火燎般的灼痛。
她強迫自己咽下去,一滴不剩。
然后,她放下空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支撐著身體,慢慢地、一步一挪地回到床榻,將自己重新埋進錦被里,背對著窗邊那尊冰冷的“雕像”。
整個過程,她不敢看他一眼,身體卻緊繃如弓弦,清晰地感知著那兩道如有實質的目光,一直黏在她的背上,冰冷、粘稠、令人作嘔。
每一次喝藥,都是一次酷刑。
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吞下自己的血肉。
那藥汁入腹后,身體深處總會泛起一陣詭異的、難以言喻的灼熱,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悄然汲取著她的生命力。
這種熟悉感覺她永遠不會忘記,這是“溫養”在起作用——將她這具“容器”,溫養得更加“合格”。
可是她這具身體已經蘇醒,原本蕭衍就是為了救“她”才抓的她,取她的心頭血,剜她的心。
姜蘅想不明白,難道他還想刨她的心?
這認知帶來的恐懼和恨意,日夜啃噬著她的靈魂。她像一只被關在精致籠子里的獵物,清晰地感知著屠刀落下的倒計時。
不能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