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欲裂。

林默感覺有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在腦子里攪動，混雜著不屬于他的記憶碎片：巍峨的山門、晦澀的經(jīng)文、刺骨的恨意、還有...一個叫玄塵的人的一生。

“呃...”林默悶哼一聲，想從冰冷堅硬的蒲團上撐起身體，卻怎么也使不上力氣。

我是林默...一個996嗑福報的社畜...還是...云嵐宗首席大弟子玄塵？

混亂的認知被一個尖細諂媚的聲音強行打斷。

“玄塵師兄？玄塵師兄！代掌門問你話呢！”

林默懵懵地抬頭，眼前的六個人影好半天才聚焦成三個人。

就在林默正前方，站著一位月白流云裙的女子，容貌溫婉，氣質(zhì)出塵，眉宇間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居高臨下。

“玄塵師兄，”那女子話語雖然和善有禮，聲音卻清冷的很，“臉色這般差？可是前日探索‘幽風谷’受了暗傷？修行之道，張弛有度，莫要太拼了。”

蘇婉晴，掌門和幾個長老集體閉關期間暫管宗門事務的親傳弟子。

云嵐宗地處中原腹地，宗內(nèi)共有五峰。玄塵所在的紫霄峰只是其中之一，而蘇婉晴出身的流云峰，乃是當代掌門親管。

一個是紫霄峰的大師兄，一個是流云峰的大師姐。不過硬要算起來，玄塵入門最早，如果按照云嵐宗“五峰同氣連枝”的規(guī)矩，宗門內(nèi)大排行，蘇婉晴確實要叫玄塵一聲師兄。

林默模仿著玄塵慣常的沉穩(wěn)，含糊道：“勞代掌門掛心，只是略感疲憊。”

“師兄身體無恙就好。”蘇婉晴笑容無懈可擊，目光卻精準地落在他腰間那個灰撲撲的儲物袋上，話鋒一轉(zhuǎn)，“說起來，聽聞師兄前日在幽風谷，福緣深厚，得了一株‘月華凝露草’？”

林默心中莫名的一陣突突，他很快反應過來，在玄塵的記憶里，每次這女人這么一“關心”，他褲兜里剛捂熱的靈石/丹藥/寶貝就得少一半！

林默心頭一緊，道爺剛穿越，有必要入活這么快嗎？

“僥幸所得。”林默面上不動聲色。

“哎呀！玄塵師兄果然大氣運！”

蘇婉晴左側(cè)站著一個微胖的年輕男弟子，正弓著腰，臉上堆滿刻意的笑容，眼神像耗子一樣在林默和蘇婉晴之間滴溜溜地轉(zhuǎn)。

林默瞥了他一眼，很快便回憶起此人是誰。

李德安，金虹峰內(nèi)門，馬屁精+狗腿子。資質(zhì)垃圾，人品更垃圾。上個版本中因為臟事辦太多，被主子滅口，死的比玄塵還早。

李德安的聲音和被踩了脖子的雞一樣呱噪，他轉(zhuǎn)向蘇婉晴，臉上瞬間擠出痛苦面具，“掌門師姐！師弟我卡在這筑基初期的瓶頸都快一年了！根基虛浮，日夜苦修，頭發(fā)都掉了一大把！眼看道途無望，心如刀絞！若能有師兄這株靈草相助，定能突破桎梏！日后也好為師姐您、為宗門肝腦涂地，死而后已啊！”

他一邊嚎，一邊偷瞄林默的儲物袋，貪婪幾乎凝成實質(zhì)。

林默看的胃里一陣翻騰。道德綁架+賣慘+畫餅，職場PUA三件套齊活了！只是這演技也太差了，看得人反胃。

蘇婉晴適時地露出悲憫神色，輕嘆一聲：“唉，李師弟修行不易，其心可憫。玄塵師兄...”她看向林默，眼神充滿“期待”和“理所當然”，“你身為首席大弟子，修為扎實，根基深厚，這月華草于你，不過是錦上添花。但對李師弟而言，卻是雪中送炭，關乎道途啊！”

她頓了頓，語氣帶上不容置疑的“大義”：“我云嵐宗五峰同氣連枝，守望相助更是門下弟子應盡本分。師兄素來深明大義，為眾師弟師妹的楷模，想必不會吝嗇這‘身外之物’，助李師弟一臂之力吧？”

林默感覺一股郁氣直沖天靈蓋，蘇婉晴這幾句話味太沖了！

領導（蘇婉晴）：小林啊（玄塵），你是骨干（首席），能力強（根基厚），獎金（月華草）對你小意思。小李（李德安）剛買房/生病（卡瓶頸），多難啊！你發(fā)揚風格幫幫他，公司（宗門）記你大功！要講團結（同門情誼）！

林默的社畜怨念熊熊燃燒，沒想到還真如玄塵所說，這玄幻修仙畫風的異世界，也玩職場PUA這一套。

想拿我的東西給你養(yǎng)狗，還說得這么清新脫俗？門也沒有！

正當林默琢磨怎么懟回去的時候，又一個聲音響起。

“師...師姐！這不公平！”一聲帶著憤怒和怯懦的粗吼響起。“那是玄塵師兄自己...自己拼命得來的！李師兄他...他平日修煉就偷懶！憑...憑什么...”

“趙平川！你放肆！”李德安瞬間變臉，陰狠地打斷他，唾沫星子差點噴到趙平川臉上，“你算什么東西？也敢質(zhì)疑代掌門的決定？蘇師姐現(xiàn)在代掌掌門之職，那是掌門和四位師叔伯共同決定的，她的話就是規(guī)矩！你這蠢笨如牛的夯貨，懂個屁的大局！”

趙平川被吼得渾身一哆嗦，后面的話全堵在嗓子眼，臉漲成豬肝色，拳頭捏得咯咯響，卻只能又急又愧地看向林默。

林默意外的看向為他仗義執(zhí)言的趙平川，腦子里就一個念頭。

這哥們是誰啊？

相比讓玄塵怨念頗深，乃至做鬼都忘不了的蘇婉晴和李德安，趙平川在玄塵記憶中的份量就要輕的多了。

林默在玄塵的記憶中翻了又翻，才把趙平川的“簡歷”找出來。

他和玄塵同樣出身紫霄峰，是玄塵眾多師弟師妹中的一個，老實本分，耿直憨厚，對玄塵恭敬有加。

至于資質(zhì)嘛...先天不足，后天再怎么努力也就只能落個“尚可”的評價。

從玄塵認識他開始就是丹房里面掃爐灰的，一直到玄塵身死道消，這哥們好像還是在丹房里面掃爐灰的。

林默暗暗搖了搖頭，看來這宗門之內(nèi)也不全是自私自利趨炎附勢之輩，還是有好人的。只不過玄塵已經(jīng)被大環(huán)境折磨得看不見這些罷了。

是個好小伙，可惜長了張笨嘴。林默迎向趙平川焦急的目光，淡然一笑，示意他莫急。

但等到林默扭頭看向蘇婉晴和李德安的時候，臉上那抹和善的笑意已經(jīng)徹底消失，連帶著消失的還有玄塵慣有的沉穩(wěn)和隱忍...

說好了替大師兄重活一世，老子就是來掀桌子的，可不是來當受氣包、背鍋俠的！

蘇婉晴還在等玄塵“深明大義”的點頭，可心中卻忽然升起些警兆。

林默緩緩抬起了頭，眉眼間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靜，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

他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像冰錐扎破寂靜：“蘇師妹，你說同門守望相助，是宗門立派之本？”

蘇婉晴皺了皺眉，這聲師妹讓她聽的很不舒服。她強撐著溫和的表情輕聲回道：“自然如此。”

“好。”林默點點頭，他的手指伸向自己的儲物袋，再伸出時，掌心已托著一株通體瑩白、縈繞著絲絲月華清輝、靈氣逼人的小草。

蘇婉晴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剛才心底升起的警兆瞬間掐滅，這玄塵還是同往日一般木訥，激他兩句便乖乖聽話。

然而，林默的動作并未停止！

他左手掐訣，一股精純的紫色雷火“嗤”地一聲從他掌心竄出，瞬間將那株珍貴的月華草包裹！

紫色雷火跳躍，在他的精準操控下，月華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提純，雜質(zhì)化為青煙消散，只留下最精華的一小團乳白色、散發(fā)著醉人清香的靈液！

林默扭頭看向趙平川，剛想喊他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這一手“徒手煉藥”的本事已經(jīng)讓他把嘴巴張成個O型，正一臉崇拜的看著自己。

“這呆子...還真是夠耐人的...”

林默也不廢話，手指一彈！那團蘊含著精純月華之力的乳白靈液，化作一道流光，精準無比地射入趙平川口中。

“咕咚！”趙平川本能地咽了下去。

“玄塵！你做什么？！”蘇婉晴失聲驚叫，溫婉盡失，連師兄的敬稱都忘了用。

李德安的狂喜頓時僵在臉上，趙平川也懵了，一臉的錯愕，“師兄？！”

林默緩緩轉(zhuǎn)身，目光如冰冷的刀鋒，先掃過嫉妒到面目扭曲的李德安，最后牢牢鎖定在臉色煞白、一臉錯愕的蘇婉晴身上。

對，就是這種表情，比剛才那個“圣母婊”的造型漂亮多了。

“做什么？”林默的聲音帶著一絲快意，“自然是謹遵代掌門教導，貫徹我宗‘五峰同氣連枝，同門守望相助’的大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