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媽這菜，鹽罐子打翻了吧？”

張卓走在去體育館的路上，嘴上叼著根煙，心想：

“還是一如既往的咸啊。”

上輩子復讀時，他就住在舅伯家，對這個舅媽也算是知根知底。

人不壞，就是愛顯擺。

畢竟舅伯是建筑科的官兒，表哥許浩又爭氣，大學畢業(yè)就掙錢買寶馬，舅媽那股優(yōu)越感藏都藏不住。

但是就在剛剛的飯桌上，舅媽聽到許郝云說許浩帶張卓做投資掙了十萬，張卓還全給了許郝云時，臉色明顯一僵，眼底震驚的神色一晃而過。

“姐，浩浩沒跟你說嗎？”

許郝云略顯疑惑。

舅媽干笑兩聲：

“哦，說了，當然說了，我沒當回事兒，呵呵。”

許郝云這才點點頭：

“我說嘛，浩浩應該比小卓賺的更多才對。”

然后感嘆道：

“還是浩浩有本事，有出息啊。”

接著轉頭叮囑張卓：

“多跟你表哥學學，知道不？”

張卓連連點頭：

“一定一定。”

心里卻是門兒清——

看舅媽這反應，許浩壓根都沒跟家里提這事兒。

想想也是。

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事業(yè)小有所成不缺錢花，外面狐朋狗友一堆，最煩的就是被家里問東問西。

“說不定此時舅媽正嚴刑拷問呢。”

張卓心想。

與他猜想的一樣。

他們前腳剛走，舅媽就給許浩打電話問了問情況。

“什么十萬？我哪有十萬？”

“給家里拿錢？”

“媽我開高速呢，你也不想看到你唯一的兒子車毀人亡吧？”

“行了掛了。”

正開高速的許浩一臉懵逼。

這幾天他在張卓身上收獲的唯一金錢上的好處就是賭球贏了幾千塊錢。

還有今天上午華金網加過來的客戶，下午在他的營銷下成功入金三萬美金。

高速公路上，樹影一直在倒退，許浩心里浮現(xiàn)張卓那張臉，嘴里忍不住念叨：

“這小子真是邪乎啊。”

.....

.....

張卓走到體育館時，已經到了晚上七點，正是體育館人流最密的時候。

路燈下，有吃完飯出來遛彎的大爺，有推嬰兒車的年輕夫妻繞開追逐打鬧的小孩。

廣場舞的音箱在大門“動次打次”響起來。

梧桐樹下已經圍了七八個人排隊。

賀安檸正低頭榨橙汁，碎發(fā)被汗水黏在臉頰邊，陳瞾旭忙著收錢打包，兩人配合得倒挺默契。

“看來生意不錯。”

張卓靠在遠處的樹干上點了根煙，沒有立刻去打擾。

他先去城管大隊的值班點跟謝迪聊了聊，又溜達回籃球場。

13年的潛陽，燈光球場很少。

這個新建的體育館則足足有四個，匯聚了不少籃球愛好者。

下至十三四歲的初中生，上至六十多歲大爺，氣氛好得一匹。

張卓在那蹲著還被人認出來了。

開玩笑，他在高一高二時還是校隊成員，專業(yè)的！

到了高三學習緊張，才退了下來。

認出張卓的就是潛陽中學校隊隊長，楊民忠。

“卓哥，打兩把？正好我們隊少了人。”

張卓毫不猶豫的接受對方組隊邀請。

打籃球他只干三件事——

和小孩打身體，和老頭打體能，和年輕人一隊。

楊民忠和他的隊友，都是校隊成員，水平在這個場子還是很頂?shù)模蠌堊康慕M隊要求。

打籃球真的很快樂，尤其是有強力隊友的前提。

面對防守緊逼，張卓直接大急拔跳投，拿球就射。

甭管最后進不進，帥就完了！

......

......

打完最后一局，張卓隨手將籃球拋給楊民忠，抹了把額頭的汗。

球場上的燈光已經暗了一半，觀眾席上的人也散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幾個撿礦泉水瓶的大爺大媽。

他走到場邊，擰開礦泉水灌了幾口。

旁邊，楊民忠有些埋怨道：

“卓哥，你這投籃準頭不行啊，還得練。”

幾個校隊的男生也跟著起哄：

“就是，帥是帥，就是射不進。”

張卓甩了甩汗?jié)竦哪X袋：

“滾啊，老子都多少年沒打球了，有這水平已經很不錯了好吧？”

說話間，一只白皙的手伸過來，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肩膀。

張卓回過頭，恰好對上一雙水汪汪的眸子。

賀安檸站在他身后，路燈的光暈給她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

此時她手里正捧著一杯冰鮮檸檬水，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正順著她纖細的手指往下滑。

“給、給你.....”

她聲如蚊吶，把杯子往前遞了遞，卻又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張卓沒接，而是先掃了眼梧桐樹下的攤位。

折疊桌已經收了一半，陳瞾旭正蹲在地上數(shù)錢，旁邊還放著幾個沒賣完的西瓜。

“賣完了？”他問。

“嗯......”賀安檸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上的水珠。

“還剩最后一杯......是留給你的，看見你在這打球......”

張卓略微挑眉，這才接過杯子。

指尖相觸的瞬間，賀安檸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耳尖紅得能滴血。

他低頭喝了一口，酸甜適中，還帶著一點薄荷的清涼。

“嗯，不錯，不過這最后一杯為什么要專門留給我？”

“怕、怕你口渴......”

賀安檸頭垂得更低了，手指攥緊，聲音小得可憐。

“喲——”轉過頭的楊民忠第一個發(fā)現(xiàn)，立刻擠眉弄眼：

“卓哥，這誰啊？專門給你送水？”

其他男生也湊過來，笑嘻嘻地打量，雖然看不清長相，但身高腿長的，看著就長眼。

“可以啊卓哥，打球還有美女送水？”

張卓懶得搭理他們：

“滾滾滾，一邊去。”

正好，遠處陳瞾旭數(shù)完錢，抬頭看見這一幕，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故意大聲喊道：

“老板！今天一百五十杯都賣完了！安檸，快回來幫忙！”

賀安檸這才略帶驚慌的抬起頭：

“我、我先過去了......”

賀安檸一路小跑回去，可場邊瞬間安靜了。

剛才賀安檸抬頭的瞬間，不經意露出的半張臉，讓這群恰好看見的男生無比震驚。

楊民忠張著嘴，手里的籃球“啪”地掉在地上。

其他幾個男生也瞪大眼睛，半天沒回過神來。

“我......我去，這也太好看了吧？”有人小聲嘀咕。

“真漂亮......”另一個男生下意識接話。

張卓斜撇了他們一眼，嗤笑一聲：

“媽的，笑老子？”

他掃了一眼呆若木雞的楊民忠?guī)兹耍Z氣懶散卻帶著炫耀：

“老子打球有這么漂亮的姑娘送水，你們呢？”

楊民忠忽然回過神來，剛才陳瞾旭那么大聲叫賀安檸的名字，讓他想起學習考試排行榜上那個常年第一的名字，震驚道：

“安檸？她不會就是那個老考第一的賀安檸吧？”

張卓樂了：

“老楊，你個體育生還關注考試排名呢？”

“沒錯，就是她。”

楊民忠?guī)兹祟D時投來羨慕的眼光。

“真的是她？我記得她不是每天穿著個校服，低著頭像修女一樣嗎？”

“你懂個屁，人家這叫低調！”

“沒想到這位學神竟然還這么漂亮！”

“就是啊，比貼吧里那些所謂的校花要漂亮多了！”

“貼吧那群傻比！天天吹什么校花，連賀安檸一根頭發(fā)絲都比不上！”

“媽的，上學的時候怎么沒關注到？”

“你關注有個屁用！現(xiàn)在都是卓哥的了。”

張卓沒搭理他們，因為他看到陳瞾旭正推車朝這邊走來，并對著他找了招手。

張卓心中疑惑，還是起身走過去。

楊民忠等人的目光一直跟著張卓，很快，就看到讓他們目瞪口呆的一幕。

只見賀安檸低著頭，走到張卓面前，從口袋里掏出一沓紙幣：

“這是今天的錢......一共七百二十五塊。”

紙幣疊得整整齊齊，邊角都對得一絲不茍。

楊民忠瞪大眼睛，連呼吸都屏住了：

“不是，這么漂亮的姑娘送水也就算了，還給他錢？”

“我們過得都是什么日子......”

剛才得分最多的小王看著自己磨破的球鞋，突然覺得人生很沒意思。

他的生活費都給女朋友買禮物了，看到這一幕簡直后槽牙都要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