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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得失,得失,得失。。。對不起,我放不下這份得失。

有道是山高路遠,在這一趟車馬南行的路上,時間又不知不覺的溜走了月余。

“咱們這是到哪兒了,蘇丫頭。他們那一大一小的兩個混小子,又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

自從有了你陪著,你王家大哥跟大娘我,可算是都輕快了不少。

不然你大娘我成天看著他那張毛臉,是真的看膩了都?!?

樊梨花坐在車轅處和馬車旁騎馬而行的紅裙姑娘嘮嗑。

“哈哈,大娘你不要開玩笑啦。王大哥有多孝敬您我可是知道的,我想你只要開口提上一嘴,王大哥肯定立馬就把胡子全刮掉了。

他們倆啊,這會兒估計又鉆林子里找菌菇去了,不過王大哥的廚藝是真的厲害,昨晚的菌湯實在是太鮮美了,要是師兄也能有那么好的廚藝就好了?!奔t裙姑娘騎著馬,護著馬車沿著大路緩緩前行。

“也就那樣吧,讓你天天喝,你就不會還覺得好喝了,這幾年三天兩頭的就是菌菇湯蘑菇湯菌蘑湯,我是真的有些膩了。

前幾年在海上的時候也幾乎是天天魚湯管飽,你王家大哥其他本事有沒有長進我是不清楚的,但他燉湯的廚藝確實是進步飛快。

以前在家從來不做飯的人,自從在海上學會釣魚后,愣是迷上了煮魚湯?!焙饶伭唆~湯和菌菇湯的樊梨花,吐起槽來絲毫不留情。

。。。

話說兩端。

官道旁不遠處的森林里,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手里各自拎著野兔野雞還有些野果,正向著官道晃晃悠悠的走來。

這時其中較矮的那個身影開口道:“哥,你是我親哥行了吧,我是真的憋不住了我。

我說你就不能把你這一身氣血給再收斂收斂嘛,你知不知道我跟你走在一起的時候,總有種在刀尖兒上跳舞的感覺,總感覺你隨時都可能暴起傷人,把我拆散了、揉成團子吞掉。

再說了,你一直不收斂氣血,那咱們以后就還是只能像這一個多月一樣,頓頓野雞野兔喝魚湯了,但凡聰明伶俐點的都被你給嚇跑了都?!?

“。。。就你丫的懂的多,你以為我不想把氣血全部收斂起來么!那天在商隊里剛見面那會兒,你說過這事后,我都不知道嘗試了多少次了。

吶,嘗試的結果你也看到了,還是老樣子唄,我還能有什么辦法。。?!痹品材_下沒停,慢悠悠的開口。

“額,不會吧大哥,您老人家這氣血都修煉雄渾到這種程度了,居然還無法收斂控制住,那你到底是怎么把氣血凝練成這樣的!??!”田小哥驚的原地站定,瞪圓了眼睛看著云凡。

“咦。咋的,聽你這意思,好像你小子有專門收斂氣血的法門么?

至于我這身氣血,一半是天生的,另一半算是別人送的吧?!?

云凡撓撓頭,又回想起了當初被眾生愿力裹攜著飛躍了兩個大境界的奇事來。

不過他很快就又放下了這件事,而后轉身摟住了田小哥的肩膀,帶著他繼續朝樹林外走去。

邊走邊開口道:“快給老哥我講講你那收斂氣血的高深法門。如果不是什么傳男不傳女的不傳之秘的話,那你盡管開口,哥哥我其他沒有,身上還是有些金銀珍寶和武功秘籍的,咱們可以互通有無嘛?!?

云凡扭頭兩眼發光的看著田小哥,沉凝的氣場在無形中把他包裹了起來。

“停,不要盯著我看了,再看就要死人了?!碧镄「缑偷耐崎_云凡摟在他肩膀上的大手,一個后躍跳開了丈許遠。

接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后,田小哥這才繼續開口:“你知道你剛剛那樣盯我看,有多恐怖嗎,擇人而噬這個詞那簡直就是為你才創造的。

實在是受不了了,就算你不問,我也要讓你趕緊把氣血收斂的法門學會,太可怕了。

普通人都還好,偏偏是像我這種有特殊感應功法的。被你這么盯著看久了,直接三魂去了二魂,七魄跑了六魄?!?

田小哥這一通話吧啦吧啦講完,聽的云凡眼皮直跳,總覺著他口中的自己已經被開除了人籍,被動加入什么奇奇怪怪的兇獸族群了。

“好你個田小胖,少給我在這兒皮。趕緊講講氣血收斂的訣竅,要不然你就等著頓頓吃烤野兔吧?!痹品惨悦朗碁橐獟?,逼迫田小哥就范。

“成成成,您狠,算您狠。我這就跟你說?!币幌氲筋D頓吃烤野兔的情形,田小哥渾身打了一個激靈。

于是立即走近云凡身邊,開始低聲講解起關于氣血收斂的訣竅和秘法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終于在兩人即將走出樹林時。

云凡總算把所有的秘法和訣竅都重復了數遍,牢牢記在腦子里。剩下的就需要花時間來一點一點的嘗試和應用了。

畢竟已經轉生到這個高武世界十年之多了,云凡可以確定自己和轉生體都沒有什么超出常人的武學天賦。

眨眼又是七八日光景。

這一天幾人乘車駕馬來到了一條大河邊的渡口,到了這里就需要等待渡船才能渡河了。

于是乎,眾人便去了渡口處的一座簡易涼棚內,略微一番收拾打掃后,把馬車內的一張小幾和水壺水杯小炭爐拿出來擺好后,就各自拎著自己的馬扎和樹樁圍坐起來,打算在此飲茶、嘮嗑等渡船。

在用小碳爐煮水的檔口,樊梨花突然開口,說要給滿臉絡腮胡的云凡刮胡子,而且說這回要刮個清清爽爽的。

這個提議,登時就獲得了田蘇二人的舉手支持,也不知他們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又或者是確實覺得云凡的滿臉絡腮胡看著礙眼。

這對于云凡來說,他其實是無所謂的。上輩子他本也沒有留胡子的習慣,而這一世轉生后,絡腮胡就一直伴隨了他十余年之久,也早已習慣了。

所以略一停頓后,云凡就在樊梨花不知是期待、還是期待,還是不期待的神色下,應下了她的提議。

于是乎,這個小涼棚內立馬就熱鬧起來,茶壺里燒的半開的水被倒入了木盆內浸泡洗臉巾,等下用來敷臉軟化胡須。樊梨花也從馬車里取出刮刀,在粗紗布上細細打磨。

至于另外兩個看熱鬧的閑人,則重新忙起了煮水泡茶的活計,順便留意著渡船何時過來。

一柱香、兩柱香,云凡滿臉的絡腮胡最終還是在幾人的注視下盡數落在了地上,在樊梨花又給他修了修鬢發和眉宇,然后又把發髻給打理了一番后。

云凡這才重獲自由,并從嘖嘖稱奇的田小胖手里接過了銅鏡,開始打量起鏡中這張少了胡須后、陌生又熟悉的面龐。

他的第一感覺就是年輕,刮干凈胡子后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的模樣,和之前滿臉胡須的時候,完全判若兩人。

第二感覺是憨厚樸實,從面相上來看,和母親樊梨花最相像的應該就是靈動的眉眼了,至于其他、顯然都是遺傳了那位早早故去的父親。

“王大哥,現在你才是真正的王大哥嘛,之前那滿臉胡須的樣子,我其實每次都想喊你王伯伯來的,哈哈哈?!弊钕乳_口逗趣的是蘇丫頭,經過一個多月的朝夕相處,她也習慣了在幾人面前,露出屬于年輕小姑娘的朝氣活潑。

“是極是極,師妹說的對,留著長長的胡須確實太顯老了,王大哥早就該把胡須全部刮掉了。不得不說,大娘你這回真是干的漂亮?!碧镄∨謹R一旁跟著捧哏,順便還把從云凡這兒學的一句口頭禪給靈活運用上了。

“是啊,胡子刮干凈了確實看著更精神了。也更顯年輕,看著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呢,人也比小時候更機靈了。”樊梨花仔細打量了云凡兩眼,滿意的點點頭后,就低頭開始收拾起器具來。

“嗯嗯嗯,大娘說的對。王大哥現在看起來確實精神多了,除了個子太高。

不然我都想回去后,把師姐介紹給他了。不對啊,說到個子,我怎么感覺最近幾天,王大哥好像瘦了好多,個子好像也比之前矮了那么一丟丟了?!?

蘇丫頭先是開口附和樊梨花,緊跟著話題急轉、又掐著小指開始和幾人比劃起來。

云凡和田小胖相視一笑。

最后由田小胖開口回答了蘇丫頭的疑惑:“其實你的感覺并沒有出錯。最近幾天王大哥確實瘦了一些,而且他的個子也確實矮了一點點下來。

而這些就要歸功于本師兄我了,在我這些天的精心指導下,王大哥對于全身氣血的控制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現在基本上能把一直奔流涌動的氣血、收斂平息大半下來了。

按照我的估計,在接下來的半年左右,王大哥他渾身的血髓以及骨骼會被天地元氣進行極致的打磨和聚合壓縮,最終他極有可能會變回普通人那樣的體態。

咱們接下來的每天,王大哥都堪稱是一天換一個模樣了。

不過以后要是有激烈戰斗的時候,我和王大哥推測,戰斗時他的體魄應該會恢復成現在的樣子,甚至于更加魁梧高壯?!?

“天吶,這聽起來都有些像小說和話本里的神話故事了。

不過我好想時間過快點,這樣就能看到半年后王大哥的模樣。那時候咱們可以帶大娘和王大哥回山里去,然后介紹師姐給他們認識了?!?

蘇丫頭三句話不離本行,似乎一心想把自己那嫁不出去的師姐給送走。

“咳咳咳,咳咳咳。瞎說什么呢你,師姐早已經有意中人了,山門里估計就只有你沒看出來。

你還是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她肯定是能嫁出去的,就不要你替她瞎操心了?!碧镄∨值纳部人?,打斷了蘇丫頭牽紅線保媒的舉動。

“啊,哈哈,哈哈哈。

大娘,你看我這事辦的,我一直以為我師姐沒人要呢。

咳咳咳,是沒有碰上喜歡的人呢。

誰能想到她居然早就有意中人了?!?

心直口快的蘇丫頭,每次開口都跟著一堆爆料。

“不妨事不妨事,以后還有機會的。等大娘以后去了你家河陽城那邊后,再介紹也不遲?!?

云凡著實沒想到,樊梨花和蘇丫頭兩人,竟是連以后的重逢時刻都相約好了。

而兩人這一番當眾的悄悄話,顯然也是被她們倆給玩的很溜了。

“行啦行啦,快收拾一下,渡船來了。等下還得和船家商量一下,把馬車安置好后,先單獨送我們一趟呢,恰好現在這邊渡口沒有其他人過來。”云凡起身招呼眾人。

。。。。。。

“前面那座山就是你說的碣石山了吧。再休息一會兒,下午趕一趕,咱們夜里就去山腳下的村里借宿一晚吧?!?

僻靜的山道上,云凡遙指著遠處山腳下、一座正在冒著裊裊炊煙的小村莊,開口說道。

“嗯,這一片小型山脈都沒啥名氣,最有名的就是那座以險峻、難以攀登著稱的碣石山了。

不過我和師妹爬上去看過,山上也只有一個天然形成的洞窟,就再無其他了?!碧镄∨忠贿吙兄杉Z一邊嘟囔。

此時距離上次渡口乘船的那一日,又已經過去了三月有余。

這三個月的時間,幾人走遍了途徑的所有城鎮鄉村,走訪了所有能找到的道觀武館,樊母尋子的事跡、也開始在周邊大地上小范圍的流傳了起來。

只可惜依舊全無天成子、王玄二人的消息,好似云凡和樊梨花登錯了島、尋錯了地一般。

“咦,小胖、丫頭,你們倆快過來,過來仔細看看。

山下那個村子里是不是起火了,火勢還不小,都有房子被燒起來了。

咦,不對,那些人又是誰?他們看著不像是村子里的村民?!鄙侥_下村子突然發生的變故,引起了云凡的注意。

“這,確實不對勁。那些人好像在驅趕村民們往村口去,這是要做什么?他們是山匪?還是官兵?”田小胖詫異道。

“丫頭,你和我娘留在山上,一定要警惕四周、注意安全。我跟小胖下山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云凡快速做出決斷,而后又帶頭跳下山崖,徑直踩著樹梢樹冠、凌空而去。

一盞茶后,云田二人跨越了三四座矮山和樹林,潛伏到了村口不遠處的一塊巨石之后。

來到此處后,憑借兩人的修為已經可以聽清村口處嘈雜的人聲了。

“都閉嘴,安靜點聽我講。我們其實也只是剛剛在碣石山里、落腳的一群武館弟子,因為不幸得罪了以前地頭上的龍頭勢力,這才不得不流落于此。

此次所來,為的也只是想帶你們進山去幫忙修建落腳的寨子,待得村寨修好后,必然會把你們全須全尾的送回來的。

所以你們不要慌不要怕,你們再仔細瞧瞧,我們這不是也沒用繩子和枷鎖把你們綁起來嘛。

實話講,這回請你們進山勞作,咱們確實是發不起工錢的。但是,但是啊,但是咱們管飯,頓頓有肉有湯,我們兄弟吃啥、你們就跟著吃啥。成不成!”

一個身著華服、有些趾高氣昂的年輕人,站在村口處的柴垛上,居高臨下的朝著一眾被驅趕而來的村民說道。

其人那一副對眾村民不屑一顧的表情完全是溢于言表,但他說出來的話,又似乎頗為踏實中肯,給云凡一種很離奇的古怪感和不真實感。

村口處,場面一陣安靜,村民和草匪們各自僵持了起來,似乎雙方都在等一個階梯或是由頭,好開始接下來的談判。

見此情形,云凡和田小胖也繼續耐心隱藏在巨石后,等待事件后續發展。

正當云凡以為,村民們的“嗡嗡嗡”的沉默討論聲還要持續一會兒的時候。

突然從人群里傳出來一個響亮的童聲:

“你騙人。你們都是壞人。剛剛在我家的那個壞人,他咬我姐姐的脖子,還喝姐姐的血,他還說要把我們全村人的血都喝掉用來練功。

我知道,血被喝掉了我們就會像過年的山豬那樣死掉的,你們這些壞人都是騙子?!?

“嗡——”一聲喧嘩,人群猛然炸開,漏出了中間一男一女兩個稚童,女孩約摸十歲左右,她一手捂著自己染血的脖子,另一手緊緊的把大約四五歲的弟弟摟在懷里。他們身后則站著一對哆嗦不停的年輕夫妻。

場面這下是真個兒、真正徹底靜下來了。

草匪們沒有人開口說話,但卻各個手按刀柄,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村民們則是沉默的把視線聚焦于柴垛上的華服青年,希望他能開口反駁小男孩剛剛的童言無忌。

沉默。

短暫而又長久的沉默。

。。。

依舊是沉默。

沉默中,云田二人已經做好了隨時出手救人的準備。

“剛剛是哪個混賬說漏嘴的,自己站出來、自斷一指以示懲戒。

并且回去后的血食扣三成,此事就此揭過。

否則若是傳回去被師父和師伯師叔們知道后,有你好受的?!?

華服青年沉默良久,而后陰鷙的臉上露出了無所謂的笑容,之后才不急不緩的說出了讓所有村民寒心徹骨的話來。

“哈哈哈,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大師兄。

是師弟我沒管好這張臭嘴,我這就斷指自罰,還請諸位師兄弟一定多擔待擔待?!?

一個身材瘦削的猥瑣白面青年,主動走到柴垛下、折斷了左手的尾指。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

諸位鄉親父老們,還請大家原諒則個。

肖某也是無奈,本想著讓大家做個飽死鬼,無知無覺的當個藥人上黃泉路。

只可惜、只可惜、小兒誤事啊。

都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動手、送諸位父老鄉親們上路。

抓緊時間取了血回去,血涼一分藥性就流逝三分,耽誤了師長們的練功療傷,我可不會替你們說話?!?

肖姓大師兄病態的話語,驚的一眾村民們面無人色。

想要反擊對抗,可是赤手空拳的他們,面對卻全是手持利刃的功夫好手,絕望的陰云已經徹底籠罩了他們。

“血食、以血為食、吸血練功。他們是滴血洞的魔教妖人!快,快,咱們快出去救人。。。”

田小胖小聲嘀咕辯證了兩句,就想伸手拉云凡衣袖從巨石后面一起沖出去救人,然而他伸手卻拉了個空。

殺戮的屠刀開始逐漸出鞘,猙獰殘酷的笑容也從那些吸血妖人的臉頰上,侵入到了滿是血絲的兇眸中。

屹立在柴垛上的華服大師兄,頭顱微微揚起。側身站立的他,雙眸微閉、嘴角上翹,好似已是迫不及待的要傾聽、接下來的殺戮與哀嚎的協奏曲了。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骨骼碎裂的爆鳴聲連成了一串,讓人聞之而響應不及。

只見一道高大人影不斷人群中閃現消失,最后出現在了柴垛上、華服大師兄的身后,單手擒住了他后脖頸。

那高大的身形完全把華服大師兄覆蓋在了陰影里。

巨石旁的田小胖和村口處一眾村民們一樣,都呆呆的望著柴垛上的云凡和他手里拎著的哆哆嗦嗦的華服大師兄,忘記了說話,也不敢說話。

“嘩啦嘩啦”,群兇授首,暴斃而亡。

直到這時,那群原本包圍了村民們的一十三名草匪兇徒、才紛紛倒伏于地,手中的刀槍劍戟也是散落了一圈。

“所有人,全部返回各自家中,該吃飯的吃飯,該滅火的滅火。

這些魔教妖人的尸體和兵刃,任何人不許觸碰,違令者嚴懲不貸。

我現在就去他們落腳的巢穴,徹底剿滅這些妖人,若我返回后發現少了什么東西。。。粉身碎骨!有若此石?。?!”

云凡沒有等村民們喧鬧起來再開口,而是直接嚴令安排了下去。

隨后,更是甩出一記由自身元氣凝結出的大手印,凌空轟碎了田小胖身旁的那塊、他們剛剛藏身的巨石。

碎石齏粉飛揚時,云凡一手拎著華服大師兄的后脖頸,一手扣住田小胖的肩膀,三人就此消失在眾村民的視線里。

山腳下的一片樹林里,云凡面無表情的看著被他扔在地上的肖姓大師兄。

“你是打算自己交代來歷,然后帶我去你們的落腳地,最后我給你個痛快!

還是說,要讓我動手親自來拷問你,讓你親眼看看自己被粉身碎骨、撕碎時的樣子。”

“既然落在你們手里,無論如何都逃不過一個死字。

呵呵,那就動手吧,師父他們即便只是為了練功,也終究會為我們報仇的。

我不信你能一直待在這個村子里,保護那些愚昧的村民。”肖姓大師兄慘笑著閉眼等死。

云凡扭頭看向田小胖,用眼神詢問,他有沒有辦法撬開對方的嘴。

而在看到對方搖頭示意后,云凡深吸一口氣,反手就打出一記元氣掌把肖姓大師兄的整條左臂拍碎、震成了血霧。

“啊——”飄散的血霧把三人的衣服都沾染上了斑駁雜亂的血點。肖姓大師兄更是哀嚎了數十息,才終于忍住疼痛,咬緊牙關閉上了嘴。

這數十息的時間,云凡只是靜靜的看著沒有繼續動手,他還在思考其他的辦法來撬開對方的嘴。

早在剛剛他聽到了肖姓大師兄他們這群人吸血練功,以及把活人當做血食的非人行徑后。

云凡就已經把他們從自己這里開除了人籍,不可能有回旋的余地,不把這群妖魔鬼怪徹底挫骨揚灰了,絕不罷手。

“去抓兩條小蛇來,有毒的就把毒牙拔掉。

等下給他嘴里喂一條,另一條則從谷道里給他送進去。待得雙龍相會后,咱們再討論后事?!?

云凡看著肖姓大師兄,冷酷的朝田小胖吩咐道。

此話一出,田小胖和肖姓大師兄都是滿臉驚恐的望著他。稍頃,兩人對視了一眼后,又不自然的各自挪開了眼神。

受害者和施害者,顯然都有些接受不了這樣的重口味拷問手法。

“行了,去抓蛇吧。既然他這么嘴硬,那你還有什么好猶豫的?!痹品驳馈?

眼見肖姓大師兄只是一個勁兒的哆嗦,卻依舊沒有開口。

田小胖又磨磨蹭蹭的看了肖姓大師兄數息,也遲遲得不到明確的答復,最終只得無奈地鉆進了草叢里。

“你不錯,很有骨氣,只可惜當了人、卻沒有干人事。

為了防止你一會兒自殺或者自殘,我先提前打斷你四肢好了。”

云凡自顧自的說完,也沒有等待對方回話。

就順手折斷了身邊的一顆小樹,取下三尺長短、手臂粗細的一節樹干來。

然后就聽見“啪、啪、啪,咚”的幾聲脆響,肖姓大師兄的雙腿小腿骨和右胳膊就全部被云凡揮混打折,變了形。

而最后那“咚”的一聲悶響,則是木棍砸在了肖姓大師兄兩腿之間的土地上所發出的聲音。

“嗬、嗬、嗬。。。你,你,你干什么,明明說好打斷四肢的,你怎么能打我那里?!?

哀嚎慘叫間,肖姓大師兄像跳蚤附體一樣、連滾帶爬的后彈了三尺余遠后,這才喘著粗氣、口齒不清的質問云凡。

“哦,是這樣的。你現在這個樣子,那不是少了一條左胳膊么,所以我就直接用你的第五肢抵數了。

我這人辦事一向公道,向來一口唾沫一口釘。

你放心,說打斷你四肢,就絕不會傷害你身體其他地方。

諸如雞飛蛋碎一類的事,是肯定不會發生的。

來吧,你再忍一忍,讓我再敲一棍子,把這第四肢打斷就可以了。”

云凡呵呵笑著對肖姓大師兄講。

講完,就又雙手高舉起手中的木棍。

“嗚嗚嗚——,不要,不要,不要打,我,我,我。。。”痛哭流涕的大師兄求饒了,似乎終于被云凡的棍棒教育所感動,有了坦白從寬的打算。

然而他坦白罪惡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講,就被人給打斷了。

“我回來了,無毒蛇沒有找到,只找到一大一小兩條有毒的,毒牙我都已經拔掉了?!?

田小胖伸出兩條胳膊給云凡看,只見他雙手各自捏住一個三角狀的蛇頭,它們碧綠與黑色的蛇身則分別纏繞著他的手臂、各繞了三四、七八圈。

“嗯,你回來的時間正好,為了防止他反抗,我也是剛把他的胳膊和腿打折。

趕早不如趕巧,那我就先把這條小的給他喂肚子里吧,大的那條等下交給你來?!?

云凡從田小胖手上抓過那條手指粗細的小綠蛇,把另外那條又粗又長的大黑蛇留在了田小胖另一只手上。

眼見著云凡一手木棍、一手蛇的步步逼進,肖姓大師兄的神情越發恐懼驚怖。而且還尤其控制不住的,不時打量著田小胖手上剩下的那條又粗又長的黑蛇。

終于在云凡即將下蹲的時候,他崩潰的開口了:“不要,不要喂,我招,我什么都招,我帶你去師父他們的落腳地,我只求一個干脆,求求你們不要再折磨我了?!?

云凡和田小胖。。。

“行,愿意招就好。小胖你把蛇帶著,咱們動身去滅魔。待會兒要是發現他說謊了,你再用大蛇招待他?!?

云凡隨手扔掉手里的小蛇與木棍,拎起肖姓大師兄的后脖頸后,又跟田小胖招呼了一下,這才縱身躍上樹梢,順著對方所指方向踏空而去。

。。。。。。

“你們回來啦,這么快!山下發生什么事了?都解決了么?”樹蔭下蘇丫頭起身相迎,詫異道。

太陽依舊高懸在頭頂,只是往西邊變動了稍許位置。

“嗯,我們運氣好,恰好碰到了正準備行兇作惡的魔道妖人。

王大哥以雷霆手段滅殺了那些滴血洞的吸血余孽后,我們又去了他們落腳的老巢,把那些滴血洞的妖人全部挫骨揚灰、燒了個干凈?!?

田小胖應聲回答,回來前他與云凡專門在溪邊把手上的血腥味和蛇腥味搓洗了好多遍,只可惜衣服上所沾染到的血霧沒能清除掉。

“唔,殺得好。那些吸血練功,把活人當做血食的妖人,人人得而誅之。

就是你們這一身的血腥味,好重啊,身上的衣服看來是不能要了。

等到了村里,你們就去好好泡個熱水澡,換上干凈衣服?!碧K丫頭聞著兩人身上的血腥味,皺眉后退一步,捂鼻說道。

“啊呀!剛剛下山碰到很多壞人了嗎你們!老大你和田小子沒有受傷吧?快過來給我看看。”

正在給云凡改衣服尺寸的樊梨花,聽聞他們殺死許多人、滿身血腥味后,先是震驚然后又快速釋然。

不過緊跟著就又放下了手里的衣服,擔憂的來到云凡身前,抓著他的手上下打量起來。

“沒,沒事。我們沒有受傷,這些血都是壞人的?!痹品脖蛔プ∈值乃查g渾身一僵,但是很快軟化下來,然后下意識就伸手想要環抱樊梨花。不過在想到自己滿身血腥味后,又臨時收手改為虛抱。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二走了,老大也走了,孩子他爹也早早走了,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狈婊ňo緊握住云凡的手,口中無意識呢喃著。

“你。。。。。。。?!?

終究還是被云凡以絕強的毅力控制住了、自己差點崩壞的表情。

他沒再開口說話,只是輕輕拍了拍樊梨花的肩膀。

。。。。。。

時間一晃,半年多時間又從眾人腳下溜走。

這半年多里,云凡在三人的親眼見證下,已經徹底變成了普通人的體形。

即使依舊有著一米九身高也只能稱一聲身材頎長了,和當初田小胖剛剛遇到時的模樣相比,簡直就是換了一個人。

云凡的變化所有人都看得見。

云凡和樊梨花之間的古怪糾結,田小胖和蘇丫頭自然也不會察覺不到。

可是他倆無論問誰、問什么,都是一切安好,事事順遂。

于是乎終于,在半年后的今天。

在他們又一次離開一座毫無收獲的城鎮,馬車也又一次來到一個三岔路口的時候。

田小胖和蘇丫頭,一起向云凡和樊梨花提出了告別。

“王大哥,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和師妹離家出來游歷,已經有兩年多時間了,也是時候回去了。

這次回去后,我們就要去山里、入宗門正式拜師學藝了,從外門的俗家弟子成為門派的內門正式弟子。

還有,等以后你和大娘去了河陽城,可一定要去找我們啊。在河陽城里,田家和蘇家還是很好打聽到的。

我們也會給家里留下口信,一起幫忙尋找王玄大哥和天成子道長。”

這邊,田小胖在啰啰嗦嗦的跟云凡道別。

另一頭,蘇丫頭早已撲入樊梨花的懷里哭泣了起來。

“不哭不哭,丫頭不哭??藁四槨⒉缓每戳耍镄∽诱f不定就會嫌棄你了?!狈婊ㄈ崧暟参恐?,然后一不小心就給田小胖上了份眼藥。

“他敢!哼,就他那德行,本姑娘還沒嫌棄他呢。他要是敢說個不字出來,我就把他以前的名字通傳天下,看他以后還怎么出門?!?

蘇丫頭抽了抽哽咽的鼻子,然后扭頭用哭的紅通通的眼睛、盯著田小胖的后背。

“咳咳,咳咳。那個小胖啊,你跟我過來。正所謂山水相伴,終須一別,我這邊正好有一份臨別贈禮要給你?!?

云凡摟著田小胖的肩膀,帶著他又朝路邊多走了幾步。

然后背對著樊梨花二人,伸手從懷里取出了一本精裝版的《男人裝》,由云凡手動精加工后的,無文字合集版。封面則是一位來自西虹市世界的,白絲比基尼大長腿妹子。

其實這是云凡早早就準備好的謝禮,謝的則是之前田小胖傳授給他的,收斂氣血的特殊法門。只是之前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拿出來罷了。

“一定要藏好,這可是傳世孤本,全世界、上天入地你都別想再找出第二冊來了。”云凡靠近田小胖的耳朵,低聲道。

男人的默契有時候就是那么簡單而又快捷。

在田小胖呆滯了看了一眼、兩眼、三眼封面的白絲小姐姐后。他抬頭給了云凡一個男人都懂的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后這本定制版、傳世孤本的《男人裝》就消失在了他伸出手的殘影里。

“哎,話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小時候真叫小甜甜啊。

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蘇丫頭聲音那么大,我又不聾,怎么可能聽不到?!倍Y物送出后,云凡挑眉,沒話找話說。

“是憶苦思甜的田思甜,不是小甜甜,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的名字。

而且名字都是父母長輩取的,小時候我又不懂,他們那么喊著我能有什么辦法。”田小胖翻著白眼反駁。

“是是是,知道你小子現在已經不屑于憶苦思甜了,所以才改名叫田不易的嘛?”

云凡繼續打趣:“話說,你這兩個名字我都有些耳熟,以前估計在哪個話本里看到過吧。”

田思甜和田不易這兩名字云凡確實都非常熟悉。

沒辦法,一個名字是《鬼吹燈》里那倆摸金校尉的夢中女神。

另一個則是仙俠流鼻祖小說《誅仙》里,男主的師父。

當然了,這些事情云凡顯然是不能和田小胖說的,因此只能推脫于其他。

至于田小胖兩人的師門來歷,云凡也曾旁敲側擊的問過,但是兩人的口風都特別緊,都說還沒有正式拜師入門前、在外行走就不能打著師門旗號,也不能透露師門信息。

瞧兩人不愿意講,云凡也不是什么好奇心特別重的人,后來索性也就沒再問過。

。。。

田小胖和蘇丫頭兩人走了,在三岔口駕馬返回遙遠的家鄉去了。

剩下的云凡和樊梨花,依舊是一人坐在馬車車轅上,一人牽馬走在前頭。

而兩人間一直維持著的默契沉默,也沒能再堅持太久,最終在太陽落山前、馬車抵達了一個小村莊,他們落腳安頓好后。

沉默就此打破。

“有話就說吧,不要總是悶在心里,咱們母子之間又哪有什么不能講的。”云凡開口。

“是啊,咱們母子之間又哪有什么不能講的。可是,咱們真的是母子嗎?”

“。。。無論是怎么回事,我現在就是王樊,那我們就是母子,不是么。”云凡繼續道。

“呵呵呵,是啊。你占據了樊兒的身體,可不也能算是我的孩兒么。

可是像你這樣的神仙人物,我又哪里有那個福氣一直當你的母親?!狈婊ɡ湫﹂_口。

時間好似一個輪回,又仿佛是一個表盤。

故事從零點開始,好像又要在零點結束。

此刻分立方桌兩面、對坐對話的云凡和樊梨花,像極了云凡當初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兩人的狀況。

。。。

短暫的沉默后,依舊是云凡先開了口:

“是我做了哪些出格的事,暴露了嗎?”

“很多,很多。你和樊兒的性格差異本就很大。樊兒的眉眼雖然確實很像我,可是他眼神比較木訥,平時的話也很少,和你靈動的眼神相比,差別很大的,很大的。

我也不清楚究竟是哪一天?你占據了樊兒的身體,但應該就是在長個子那半年里吧。

那半年里,你非常的謹慎,每日里不是在家深居簡出的練功,就是早早離家去鏢局里練武。

那段時間里,你和我說的話很少很少,估計都沒有你和小紅說的多吧。

我每次問你什么事、你都說好,吃飯也和樊兒一樣從不挑撿。

現在想來,那半年里我居然一點都沒有發現你的異常,我真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小寶從小就被我給弄丟了,至今毫無音訊,生死不知。

樊兒更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你,被你侵占奪走的身體。

呵呵,像我這樣的愚婦,死后又有什么顏面去見王家列祖列宗和孩子他爹?!?

樊梨花雙手扶膝,木然的坐在圓凳上,靜靜敘述著她的所思所想,說到最后更是漏出了凄然的苦笑。

“是這樣么,看來我還是太自大了,原以為通過半年時間的沉寂,以及之后長時間的相處,你能接受一個性格逐漸有所改變的王樊。

卻沒成想,這十余年里我們居然都一直在互相欺騙。

騙對方、也騙自己?!?

云凡看著坐在方桌對面的樊梨花那木然的表情,心疼她的同時,也很埋怨自己穿越后的自以為是與自大妄為。

“沒有用的,樊兒從小就跟我身邊長大,他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我很清楚。

除非你能一直像那半年里一樣沉默寡言,可真要是那樣、那也就不是你了吧。

像你這樣的神仙人物,應該都講究逍遙自在、率性而為的吧?!?

樊梨花抬頭看著云凡,嘴角勾起似在自嘲又似在嘲諷。

緊跟著不待云凡開口,她就突然起身去床榻上,把她隨身包裹里的飾品盒取出,捧來放在了桌上。

“很感謝出海前你送我的這支金玉簪子,我很喜歡的。

不過后來你又說錯了話,暴露了自己。

我的樊兒雖然木訥寡言,但其實是個內秀之人。早在三十多年前,他走鏢掙錢后,就想送我玉飾禮物了,但一直都被我拒絕。

玉飾太珍貴了,我不過是個鄉村婦人,又哪里敢那般張揚。

因此我只讓他買了些金銀首飾給我,成全了他的孝心?!?

樊梨花從首飾盒里取出了許許多多的金銀首飾和一支淡綠色的玉鐲,以及最后云凡送的那支金玉簪子,放在桌上。

“是嗎,我那時果真自大的很,說話都不怎么過腦子了看來?!痹品部嘈Γ尞惖哪抗饩镁猛A粼谀侵ЬG玉鐲上。

“另外,我們家里之所以從來不吃羊肉,并不是我受不了羊肉的腥膻味,真正受不了的其實是樊兒他自己。

這一點,我想你可能直到現在都沒有意識到吧?!?

樊梨花安靜的撫摸著那些金銀首飾,好像母親在撫摸孩子。

云凡無言,再度苦笑。

“還有,樊兒的絡腮胡子雖然一直都是我幫他修刮的,但是留胡子卻是他主動要求的。

因為眼神木訥且又不善言辭,所以他才主動留起了的胡須,好改變他在別人眼中的形象。”

樊梨花又指出了一點云凡和王樊的不同之處。

“所以說,大半年前那次,你是在故意試探我了?!痹品踩嘀~頭,苦笑不已。

“是啊,只可惜人心經不起試探。試探過后,我的樊兒就再也回不來了。

他已經變成了你,變成了我最熟悉的陌生人,現在我僅僅只能從相貌中看出一點、我的樊兒他曾經的模樣?!狈婊恐泻瑴I、自責不已。

最熟悉的陌生人么,我們相處了十二年,我也喊了你這么久的娘,結果在你眼中我依舊只是一個陌生人么。

雖然明知道樊梨花說的是氣話,可云凡的心里依舊無比難受。

還記得九年前出海之前那段時間,那次樊梨花說她只剩他這一個親人了,死也不要分開,就算是死也要在他的懷里才肯閉眼。

那一番話深深的震撼了云凡,也讓他發自內心的認可了樊梨花這個女人的母愛。

可如今,這份愛卻又被樊梨花親手給打碎,因為這份愛并不是給他的,他只是一個天外來客,是一個侵占別人身體的陌生靈魂。

云凡思緒萬千,神情恍惚。

“哦對了,還有一點,你和我的樊兒差別也很大的,你知道嗎?”似是在聊天,又似是傾訴和懷念,樊梨花的話很輕柔。

“是嘛,居然還有,是哪一點?”云凡麻木的回應著。

“樊兒他雖然內秀,但其實很膽小的,他連雞鴨都沒有殺過,更不用說像上次那樣,滿身都是血腥味了。

田小哥雖然沒講,但我也能猜到,那些壞人基本都是你殺死的吧。我看他那兩天明顯有些怕你,說話都不太敢看你的眼睛。

這一點你和樊兒的差別就更大了,我想你變成仙人之前,一定是一位殺伐果斷、言出必行的大將軍吧。”

樊梨花呵呵笑道,但眼中卻沒有流露什么笑意,反而滿是譏諷。

望著樊梨花的眼睛,云凡不知道該如何應答,他的內心愈發難受。

回想起這十多年相處的種種,回想起樊梨花對自己好,回想起剛剛樊梨花說、她早就發現了自己的破綻和馬腳。

云凡突然發現他自己,好像從來就沒有真正認識、了解過對面的樊梨花,他現在甚至有些分不清樊梨花說的話,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唯一或許能夠確定的,應該是她真的很愛自己的孩子吧。要不然,也不會跟著自己漂洋過海的來尋找那個、在她看來生死難料的小老弟了。

云凡沉默著。

沉默的時間似乎有點長了,引起了樊梨花的不滿。

就見她“啪”一下拍著桌面起身,然后一個深呼吸后,朝云凡低聲吼道:

“說吧,我的神仙大人。究竟什么條件,你才肯把樊兒的身體還給我?!?

“。。。”

云凡呆了呆,張張嘴,依舊有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這個問題。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既然你不愿意主動開口,那就讓我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來講好了?!狈婊ㄋ坪跏菤饧倍Γf出的話讓云凡一頭霧水。

“如今回想起來,你當初費盡心機的把我帶出了福山島,又費盡心力、不惜消耗氣血的、一點一點的給我洗筋伐髓、讓我重獲青春。

現在我距離先天境也只剩一步之遙了,而我晉升先天境之后也必然能恢復到二三十歲的模樣。

與其等你那時候圖窮匕見。

倒不如我現在就跟你這位逍遙神仙好好談妥條件罷。”

把一縷黑發撩到耳后,樊梨花貼近面龐,怒視著云凡目瞪狗呆的眼睛。

“你你你,你,你,你。。。”樊梨花這番話的信息量太大太多,云凡的大腦cpu一下就給超頻干懵了。

“你什么你,難道我說錯了嗎?我現在的樣子難道不是你給我一點一點改造出來的?!

你這個混蛋神仙,給我恢復青春也就算了,你居然,居然把我這里變得比年輕的時候還大。”

樊梨花咬牙切齒的盯著云凡的眼睛,比劃了一個雙手托胸的動作。

雖然腦子依舊在懵圈,使得云凡組織不出語言來。

但云凡的耳朵和眼睛依舊在工作,它們完美的接收了樊梨花所傳達的信息。

于是乎,云凡先是被樊梨花的話給驚的瞪大了眼睛。然后眼睛又不由自主的轉向下,看向了樊梨花雙手虛托的位置。

再然后,他就被當場抓個現行,社死當場了。

“還看,你自己弄成這樣的你心里沒數么?

你以為我不知道幾年前剛進山里時,你給我洗筋伐髓的時候,經常用仙家手段感應我的全身筋骨,然后給我調整身體么。

后來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又不用那種手段來窺視我了。但也無非是,另外換了一個更加隱秘的仙法罷了。

從那時候起,我才算是徹底確認了你的險惡用心。

你這個混蛋神仙,是不是每個仙人都像你一樣這么無恥,這么下流,這么。。。,這么不要臉?!?

樊梨花一時語塞詞窮,于是氣呼呼的她,用力一下就揪住了云凡的耳朵。

“咚咚咚,哎呀?!?

腦袋撞腦袋,痛呼出聲的自然只有樊梨花一人。

云凡(喵喵喵),依舊無語懵圈中。

“呼。。。。哼。。。”一陣深呼吸后,伴隨著一聲冷哼。

“明說吧,只要你愿意離開樊兒的身體,把他的身體還給我。

等你再侵占了其他人的身體后,我可以陪你、陪你、最多陪你一夜。

一夜過后,如果你還有良心的話,我希望你能把我和樊兒安葬在一起。

行不行,你給句話吧。

如果你不同意,那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讓你人、人、人人兩空?!?

樊梨花一手揪著云凡的耳朵、決絕的對視著他的眼睛。一手抓住金玉鳳簪、用簪尖抵住了自己雪白的脖頸。

“我,你,你那個,那個你真的是誤會我了,真的,你要相信我?!痹品苍诜婊ǖ谋埔曄拢目陌桶偷慕忉尩馈?

“呵。都把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還有臉說是我誤會了你。

你這個變態,下流胚子,你看看我的頭發,看看我的臉,看看我的皮膚,再看看那里。

我現在的模樣,哪里看著像個老太婆了,說是你姐還差不多。

你這個臭不要臉的,你到底要我怎樣才肯放過我。”

樊梨花對云凡就是一頓唾沫星子大輸出,把云凡都給說的有點懷疑自己了,難不成自己潛意識里真有那種變態想法么。

要不然,自己明明只是按照普通人身體的最佳狀態來給她調理身體、洗筋伐髓的啊,怎么最終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眼見著云凡又開始沉默不言,樊梨花頓時又氣又委屈,眼圈發紅的她一咬牙,簪尖就刺破了皮膚,即將刺入脖頸里。

“住手,不要,你干什么?!毙杉t的血液從簪尖處溢散開,嚇得云凡一把抓住她的手,強行按在了桌面上。

“呵呵,我都已經這樣了,已經下賤到自薦枕席了,可這樣你都還不滿意。

問你到底有什么條件你也不肯說,那我除了一死了之,又還有什么辦法?!?

樊梨花掙脫開云凡的手,頹然落座回圓凳上,脖頸上的血液好似一朵正在綻放的臘梅那樣顯眼。

似乎是感知到了的云凡視線的凝聚,又好像是想到了其他什么事情。

樊梨花猛然起身后退,雙手護著領口,驚恐萬分的看著云凡道:

“不行,絕對不行,這絕對不可能。你這個混蛋神仙,你腦子里到底都裝的什么東西!??!樊兒是我親生的孩子,我絕不會同意你用他的身體,來和我做那種事情,你休想?!?

樊梨花的這一番虎狼之詞,聽的云凡眼皮狂跳,嘴角瘋狂抽搐的壓根就停不下來了。

望著眼前這個已經完全沉浸入自己臆想中的老娘。

哦,不對,確實已經不能叫做老娘了。

此刻的樊梨花滿頭青絲黑發,皮膚緊致、身段豐饒,相貌看起來約摸四十歲上下,眼角處細微的皺紋,更是給她憑添了幾分熟女氣質。

而且此時她這梨花帶雨的受驚模樣,讓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熟透了的大水蜜桃,香甜可口,誘人無比。

用力晃了晃頭,云凡努力甩開自己發散的不健康思維。

他現在真的是又氣又好笑,氣的是相處十多年了還被樊梨花說成是陌生人。

好笑的那就更有意思了,云凡敢保證,他是真的從沒有動過那方面的歪歪心思的。

在來到青山島神州大陸,進入群山之前,他是真心把樊梨花當做母親對待的。

雖然這位母親的性格很活潑也很跳脫,有時候就像個長不大的小女孩,但是和云凡相處起來卻意外的合拍。

而進山一段時間后,因為懷疑自己可能已經暴露的關系,云凡和樊梨花之間的互動生疏減少了不少,但是心懷愧疚的云凡依舊把對方視為自己最親近的人。

即便是因為洗筋伐髓的關系,樊梨花的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好,一天比一天年輕美貌,云凡也從沒有產生過男女那方面的心思。

然而現在自己這位跳脫的老娘,嗯,又忘了不能喊老娘了。

一來,是她現在年輕貌美的很,老之一字確實不適合用了。

二來,則是沒辦法喊娘了,畢竟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了,而且因為剛剛樊梨花的那一頓狂想臆想。

云凡現在實在是張不開嘴喊娘了,否則只會讓對方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超級大變態。

“咳咳,咳咳,那個你,你冷靜一點,深呼吸多冷靜一點。我有話要跟你講,講完你應該就能明白事情的真相,明白是你自己誤會我了。”

云凡努力做出溫和的姿態,不敢再刺激樊梨花胡思亂想,她現在的情緒實在是太激動了。

狐疑的看著云凡,樊梨花冷哼一聲沒有說話,但卻很老實的深呼吸起來。

片刻后。

“說吧,又想說什么事來哄騙我。我告訴你,老娘我吃過鹽比你小子走過的、走過的。。。也不一定就比你這個混蛋神仙走過的橋少到哪兒去。哼。”樊梨花原地不動,只是放下了捂著領口的手。

對于樊梨花的尷尬口誤,云凡是很想笑出聲來的,但還是極力忍住了。

“王樊還活著,我只是借用了他的身體,來人世間體驗生活,并沒有傷害他。等我以后離開后,會還你一個完整的王樊的。”

云凡開口就是王炸,一下就把樊梨花震的身形搖晃,站立不穩就要癱倒在地。

一個閃身,云凡出現在樊梨花身旁扶住她。

“真的!真的嗎?我的樊兒還活著?你,你沒有殺死他?”樊梨花激動的攥住云凡的胸襟,顫聲開口。

云凡神情復雜的望著樊梨花,心里很是吃味和難受。

“當然是真的!我雖然確實像某人說的那樣殺伐果斷,但我不嗜殺成性,更不會傷害無辜。”云凡有些賭氣的說。

“額,都當神仙了,還這么小心眼。真是小氣,切。”樊梨花低頭,尷尬的小聲嘀咕。卻不知她的話一字不漏的都傳進了云凡耳里。

。。。云凡聽到了。

。。。云凡能怎么辦。

。。。他只能無言以對。

一段簡短的沉默后,樊梨花再次開口,目中滿含期待:“那你能不能去占據別人,額,是去借用別人的身體,把樊兒還回來好不好。那時候,就算你想要,想要,想要和我,和我那樣,我也可以答應你的?!?

云凡再一次被樊梨花的話雷的七葷八素。

這位姑奶奶真乃神人也,她七繞八繞的,居然又把話題給繞回去了。

云凡黑著臉咬緊牙關,生怕自己忍不住噴她兩句。

求求大姐你能不能別那么自戀好不好,再這么折騰下去,本來我是沒有那方面心思的,都要硬被你洗腦成有了。

云凡在自己心里瘋狂吐槽,轉移注意力以緩解自己的尷尬,和不該有的想法。

然而他的短暫沉默,卻又一次被樊梨花所誤解了。

“果然你還在惦記那種事,你這個混蛋。

雖然我確實有一點喜歡你,但我們真的不能用樊兒的身體那樣做。

你這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神仙?!?

樊梨花激動的捶打云凡的胸口,卻見云凡還是沉默不說話(實際上是又被她的腦洞給說懵了)。

于是她慘笑后退,仇視的眼神死死盯著云凡的眼睛。

那眼神中既有對云凡的痛恨,又有得知王樊還活著的喜悅,還有一點點奇特的道不明的感覺,似是依戀又似不舍。

。。。

“噗呲”一聲,鳳簪扎穿云凡的手心后被他握住,停在了那雪白的脖頸前,再不能動彈分毫。

沒有顧及樊梨花驚訝的神情,以及被扎穿手心的疼痛。

云凡這次是真的受傷了,是樊梨花寧愿自盡,也始終不愿意信任他,所導致的心絞痛。

被扎穿手心的手依舊緊緊握住樊梨花的手,另一只手則扶住她的肩膀,云凡低聲怒吼:

“你為什始終不肯相信我,我說了我對你沒有興趣,我沒有喜歡你。而且我也沒有那種變態想法,這都是你自己臆想出來的?!?

“呵呵,呵呵呵。男人,就是你變成了神仙,你也還是男人,滿口謊言不打草稿的男人。

你知不知道,今晚你每次偷看我的時候,眼神都和以前不一樣。你眼睛就像是會發光一樣,你不知道么!

你明明色欲熏心,已經心動了卻非要矢口否認,要假裝正經。

是,你是清高的神仙,所有不要臉的話,都讓我這個賤女人主動來說行了吧。

但我還是那句話,你先把我的樊兒還給我,否則一切休談。”樊梨花冷笑著和云凡對視。

“你。。?!痹品矚饨Y。

作為一個正常男人,有些事情,他確實沒法反駁。

可是不信任的痛楚依舊橫亙心間,消散不去。

。。。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

“啪”一聲,樊梨花突然松開一直握著的鳳簪,跪地、以頭搶地磕在云凡面前。

“求求你,把樊兒還給我吧,我只有這一個孩子了,我不能沒有他。

求求你現在就離開他的身體,把他還給我吧。

求求你了,神仙大人?!狈婊ㄒ贿呎f話、一邊不停地磕頭哭泣。

靜靜的看著眼前不斷磕頭的樊梨花,云凡只感覺她正在快速的遠離自己,快的都聽不清她在說什么了。

云凡努力控制住自己微微顫抖的身體,彎下腰把樊梨花抱進懷里,又輕輕拍拍她的后背。

這才迎著對方紅腫的眼睛,和煦說道:

“好了,乖啊,不哭了。

我答應你了。

我今晚就走?!?

沒有再嘗試解釋什么,云凡直接做出了承諾。

而他懷中的樊梨花,她驚喜的笑容還沒來得及完全綻放,就突然雙眼一合昏睡了過去。

云凡也同樣不想再聽樊梨花說話了,他累了,她也累了。

所以這才刺激穴位讓她昏睡過去。

。。。

把人抱到床榻上給她掖好被子,把她額頭上的血跡擦掉、傷口處理好。

云凡大手抓小手,就這樣在床前靜坐了一夜。

這一夜,他先是給樊梨花做了最后一次洗筋伐髓。

而后又給融合中一直保持沉睡狀態的王樊的真靈,交代了一些要他做的事情。

最后,整個后半夜,就在他木然的看著樊梨花發呆中度過去了。

沒人知道他發呆在想什么,他自己其實也不清楚,或許他也只是傻傻的神游天外吧。

直到黎明破曉之際,云凡從本命空間中取出了另一只淡綠色玉鐲,給他一直握著的樊梨花的手腕套上。

玉鐲中,淡淡的紫意在翻滾。

云凡卻扭頭看向了初升的朝陽,最終閉上了干澀的雙眼。

眼角的淚珠在陽光的折射下,七彩閃耀。

一點毫光自眉心閃現,又快速消失無蹤。

。。。。。。

。。。。。。

后記。

兩百年后。

某座小山腳下,一座頗為氣派的莊園里。

莊園后院的一座小型墓園中。

一個挺著大肚腩的中年道袍男子,在墓園中最大的一座墓碑前席地而坐。

“王大哥,真沒想到當初一別后,我們竟是這般天人永隔。”

中年道袍腦子一手抓著一個倒滿酒的大海碗,另一手則拎著酒壇給墓碑前的另一只大海碗倒酒。

而他身旁還站著一位白裙少婦,正在開導他:

“師兄,不要難過了。

咱們不是都已經查訪清楚了么,王大哥和王大娘都過得很好的。

在此處定居后,他們家資殷實,兒孫滿堂。

他們從沒有參與過江湖上的紛紛擾擾,一直隱姓埋名隱居在此,頤養天年、壽盡而終。

這樣的生活已經是許多人求而不得的了。

而且你看,大娘肯定是突破到先天境界了,要不然碑上也不會寫壽百五而終。”

白裙女子指著緊鄰大墓碑旁的一座稍小的青石碑說道。

“是啊。王大哥和大娘都是壽盡而終,無災無病的去了。是好事,是好事。

只可惜,我們來的太晚太晚了,也沒有能說服掌教師兄一起過來?!敝心甑廊四ㄈパ劢堑臏I水,遺憾道。

這對是師兄妹不是別人,正是曾經的田小胖和蘇丫頭。

當年他們中途離開,返鄉后。

一別二十余年都沒能等到云凡和樊梨花二人去河陽城找他們。

他們立時明白,肯定是發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耽誤了。

對于云凡和樊梨花的生命安全問題,田蘇二人反倒是半點沒有擔心過。

實在是隨著他們自己境界和實力的提升后,他們愈發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傷到像王大哥那樣的在世兇神。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他們即使到處托人打聽,也始終得不到半點關于云凡和樊梨花的消息。

最終,他們倆只得起用了一個笨方法。

憑借著田不易天生以及后天培養的、對于氣血的特殊感應能力和法門,他們每隔幾年就會離開宗門外出,然后地毯式的走訪各處山川河流。

而他們這一找就找了一百多年,再相逢卻已物是人非、陰陽兩隔。

如果不是憑著對墓碑下、棺槨中那熟悉無比氣血之力的感應。

田不易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那寫著“王家老太之墓和王離之墓”的墓碑下,就埋葬著自己巡遍神州大陸才終于找到的兩位舊故。

只可惜造化弄人,遙想當初王大哥那攝人心魄,澎湃似發怒火山一樣的氣血,直到如今,田不易都沒有遇到一個能與之匹敵的。

而現在,那曾經洶涌澎湃的氣血卻完全歸于了沉寂,再沒有絲毫生機。

“哎,咱們走吧。

回山后,和掌教師兄說一下這里的位置,他愿不愿意來,都隨他去吧?!?

田不易起身站定,招呼師妹離去。

“不和他們相認嗎?那個小姑娘的修行天賦很好的,要不要帶回去?”白裙師妹開口詢問。

“沒必要,他們在這偏遠之地自給自足,已經過得很好了,我們又何必打擾。

至于那個小姑娘,你去傳她玉清訣前三層的功法吧,若真有那個天賦,以后來祭拜大哥大娘的時候,再收她入門也不遲?!?

田不易搖搖頭,先行御劍離去。

。。。

數日后。

“梨兒,師父以后雖然不能常來看你,但每隔幾年還是會過來檢查你功課的,所以不許貪玩偷懶,知道嗎?

還有,以后有時間的話,多去后院墓園里給先人掃掃墓,幫師父和你師伯燒香祭拜一下?!?

白裙女子蹲在一個約摸六七歲大的小女孩身邊,對她交代著。

“是,師父,梨兒知道了。以后會常去后院給老祖宗燒香供奉的?!毙∨⑴[出一副大人模樣,向白裙女子保證道。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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