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夠嗎？”陸棲遲掃了一眼對面的小二，“要不要再加點？”

陸棲遲眼眸含笑，瑞鳳眼微微上挑，使得本就妖冶的面容正添了一抹艷色，直勾勾盯著人時活像個蠱惑人心的妖精。

姜萊心跳慢了一拍，有些不自在地往旁邊挪了挪，手無意識地握緊一旁的酒壺，只覺得陸棲遲最近怪異的舉動是越發反常。

“不用！”姜萊急急拒絕，話出口又怕陸棲遲誤會，又趕忙解釋了一句，“放心，沒想給你節約。”

話落姜萊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陸棲遲按住她的手，不贊同地看著她。

姜萊卻沒管，直接躲過酒壺慢慢給自己倒上了一杯。

她別開目光，視線落在桌上的酒杯上，心里卻不自覺想到了晏清梧。

若是晏清梧在就不會攔她，他只會陪著她一塊喝。

想著想著姜萊的心也跟著低落下去，也不知他現下如何了。

春闈難不難？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么？

姜萊暗自在心里想著，仰頭直接灌了一口。

醇香四溢，姜萊滿足地瞇起了眼睛。

她剛才確實沒打算和陸棲遲客氣，菜點的都是她最愛吃的。

當然也是最貴的，就拿她手上的這壺酒來說，那可是三十年的陳釀。

獨此一份。

“你何時學會喝酒的。”陸棲遲蹙眉，他明明不記得姜萊會喝酒。

她從前明明滴酒不沾。陸棲遲眼神探究地落在吃得正歡的姜萊臉上。

“喝酒？”因為酒精的作用，姜萊臉上紅撲撲的，眼睛里像是裝了一整個星河亮晶晶的。

她支著腦袋，好似真的認真再想。

實際上心卻是一點一點下沉。

她從前的確是不會喝酒的，甚至是滴酒不沾，后來經歷的事情多了也就學會了。

那些個深宮寂寞，失去孩子無人在意的夜晚，盡管過去了許久那心口的舊傷依舊還隱隱作痛。

她就是靠著手上的酒精麻痹自己，獨自舔舐傷口。

記憶有些痛苦，姜萊不打算在說與誰聽。

她眨眨眼：“夢里。”

面對陸棲遲，她始終無法真正釋懷，盡管這輩子的他并未傷害過她，但上輩子那些痛苦，卻是實打實的是他加注在她身上的。

姜萊勾唇，語氣輕飄飄的：“殿下也會在意這些的嗎？”他從前可從來不會過分關注的，少有的幾分溫情也是給了沈婉晴。

姜萊捂著肚子，許是吃得急了現下胃有些不舒服。

她擱下筷子，揉著肚子起身推開了窗戶。

涼風順著敞開的窗戶灌了進來，吹散了不少酒氣。

姜萊凝眸，目光卻被不由自主落在了街角那塊告示處。

此刻那塊地方聚集了，不少等待放榜的舉子。

雖還未到放榜的時辰，周圍卻不斷涌來前來看熱鬧的人。

密密麻麻的人潮里，姜萊目光下意識朝周圍梭尋著，卻是沒有看到那抹熟悉的月白身影。

“是知道自己必中，所以根本不在意嗎？”姜萊喃喃著，臉上帶上了淺淺笑意。

憑借晏清梧的才華，名列榜首并不是難事。

姜萊遙望著那群仰頭張望的舉子忽然四散開來，那抹月白長衫被風掀起，恍惚間與記憶里某個身影重疊。

許久都沒有回神。

“在看什么？”低沉嗓音驚得她指尖一顫。

陸棲遲不知何時走到身側，玄色衣袍帶著淡淡的龍涎香。

姜萊垂眸避開他探詢的目光，淡淡合上窗戶。

陸棲遲伸手攔住她，他若有所思地掃了一眼街角的告示欄，“春闈放榜了啊！”

他垂眸盯著一旁的姜萊，意有所指道，“他倒是運氣好，此次春闈的頭名，能得父皇欽點直接入朝為官？”

窗外的風卷著碎紙掠過街角，舉子們的歡呼聲突然拔高。

姜萊望著陸棲遲驟然繃緊的下頜線，那抹月白色身影驟然闖入視野當中。

是他。

晏清梧似有察覺回眸，看向二樓的方向。

四目相對，姜萊唇角微彎。

“他可真是好運氣。”陸棲遲暗含不忿，側眸卻猛然瞥見姜萊嘴角隱含的笑意。

不就是高中了，有必要這樣高興？心里酸澀得很。

他下意識扣住她手腕，掌心溫度燙得驚人。

不給姜萊反應的時間，他氣憤地抬手直接關上窗戶，煩悶道：“你現在心里是不是很高興……”

是啊。

清梧哥哥高中了她當然高興。

姜萊扶住窗框，忍住瘋狂上揚的嘴角，若不是現在不是時候，她高低得下去拉著晏清梧好好慶祝一番。

心下便越發覺得身旁的人礙事，她如今這身份也是禁錮。

“姜萊！”陸棲遲自己也不知道他這氣到底從何而來，總之他就是見不得姜萊對著別人笑。

尤其那個人還是晏清梧。

街角的梆子聲驚破寂靜，陸棲遲忽的轉身，廣袖無意間掃落案上冷透的茶盞。

瓷片碎裂的聲響里，姜萊聽見他沙啞的聲音：“他就那么好？引得你心心念念全是他。”

話出口二人瞬間都愣住了。

姜萊詫異地看向面前人，只覺得陸棲遲莫名其妙。

“你到底知不知道誰才是你如今的夫君？”氣急敗壞地拽住姜萊，抬手緊緊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被迫與他對視。

“我告訴你，你一日是我陸棲遲的夫人，一日便不能……”

“不能什么？”姜萊抬手毫不猶豫地掰開陸棲遲攥緊她雙肩的手。

她眼眸含著諷刺，“殿下不要忘了，你我如今只是利益關系。”她聲音發顫，卻字字珠璣，“若不是當年先皇賜婚，你我這輩子都不該有半分牽扯。”

“如今既已成親，便各自安好，莫要再提什么夫綱婦德！”

梆子聲又響了一記，姜萊盯著陸棲遲泛紅的眼眶，突然覺得很是可笑。

曾經他連個正眼都不愿給她的人，如今倒擺出這般質問的姿態。

該說他如今演技越發好了，還是她看得透徹了。

姜萊轉身踏過一地碎片，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

腳步聲漸漸遠去，陸棲遲站在原地，聽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望著她單薄的背影，喉間的話終究淹沒在呼嘯的風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