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抖了抖他紅色的披風，瞅著聞錚道：“我以為你會找李尋歡打一架，畢竟他是天下第一飛刀，你又要當天下第一。”

聞錚認真地糾正他，“是天下第二，朱老頭是第一。”

陸小鳳擺了擺手，“那還不是一樣，你都得把天下英雄打個遍，你怎么不試試李尋歡的小李飛刀呢？”

聞錚笑了一下，“例無虛發(fā)的小李飛刀，我當然是要見識一下的。”

般般百無聊賴地靠在聞錚懷里，道：“但我們已經(jīng)走了呀。”

“可事情還遠沒有結(jié)束。”

般般立刻地挺直了身子，警覺道：“你是說龍嘯云會報復我們？”

陸小鳳皺了皺眉，“龍嘯云本身可沒什么好擔心的……”

“梅花盜。”

“梅花盜？”般般有點困惑。

陸小鳳一下瞪大了眼睛，“梅花盜！今日興云莊聚集了那么多大俠，俱是為了鏟除梅花盜而來。”

聞錚點點頭，“不錯，九十多個武林世家已出了一成家資來緝捕‘梅花盜’，這筆銀子現(xiàn)在就存在龍嘯云那里。”

以聞錚與皇帝的關系，陸小鳳根本不懷疑他消息的來源。他沉聲說：“這獎勵太豐厚，足夠讓太多人心動。”

般般眼中精光一閃。

“呵，為了緝捕梅花盜，連帶著金絲甲都變得搶手，李尋歡也差點因此喪命。龍嘯云他怎么敢放這么多銀子在家中的？”

聞錚點點頭，“疑點重重，興云莊一定會再起風浪。”

陸小鳳忽道：“你們知道最大的疑點是什么嗎？”

“嗯？”

“什么？”

般般和聞錚探頭去瞅他，都很好奇。

陸小鳳騎著棗紅色小馬，臉色頗有些神秘，“梅花盜多少年前混跡江湖的？”

聞錚道：“大約三四十年前了。”

陸小鳳問道：“那你們想想他有多少歲了？”

“怎么也有七八十歲了。”

般般驚道：“七八十歲的采花盜？”

陸小鳳點點頭，“不錯，梅花盜已經(jīng)七八十歲了，就算他依舊身體康健，可也不該禍害的了那么多女孩。”

“梅花盜重出江湖的半年多時間里，他已侵犯了七八十家的女兒，這些世家遍布中原。”

般般撇了撇嘴，“兩三天一個，再加上趕路，他還沒累死？”

“這梅花盜當真是梅花盜么？”

陸小鳳嘆了口氣，他實在很討厭這些事情，人心詭譎，只是可惜了那些無辜的女孩子。

夕陽，曠野。

路邊有幾片零落的草叢，幾朵小黃花在晚風中輕輕搖曳。

聞錚忽然抽出了劍，劍尖一挑，一朵小黃花便落在了手上。

他輕輕將這朵花別在了般般的耳邊。

“唔？”

般般睜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晃了晃腦袋。

聞錚看著她的眼睛，淺淺一笑。

“花很漂亮。”

般般眨了眨眼，忽然低下頭，藏起泛紅的耳尖，低低回了一聲。

“嗯。”

三人慢慢走著，路歪歪斜斜地向西邊延伸出去，太陽落在小路的盡頭。

落日下，緩緩出現(xiàn)一個黑點。

般般忽然像只受驚的黑貓，全身肌肉繃緊，警惕地盯著他。

一瞬間，殺氣橫生。

聞錚安撫地拍了拍般般的腦袋，另一只手已握緊了劍。

走到近處，是一位黑衣劍客，他身材精瘦，如豹子般矯健有力。

他年紀很輕，身上的殺氣卻很重。

他的劍并不精美，卻一定是把殺人的劍。

般般死死地盯著黑衣劍客，看著他越走越近，看著他走到身邊，然后與他們擦肩而過。

待他走遠了，陸小鳳道：“他劍下不知有多少條亡魂。”

“一定很多。”

聞錚揚起韁繩，策馬而去。

般般卻抿著唇，她依舊沒有放松，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天色漸深，燈火初上。

一處客棧內(nèi)。

吃飯的時候已過了，廚房已空閑下來。

大師傅炒了兩樣菜，二師傅弄來一壺酒，兩人正蹺著腿在那里享受著這一天中最愉快的一個時辰。

他們活著，也就因為每天還有這樣的一個時辰。

夜色中，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馬嘶。

幾個年輕人走了進來，大師傅笑道，“又有客人來啦。”

聞錚笑著拋去一錠銀子，“師傅，給我們上幾樣酒菜，酒要最好的，菜要你們最拿手的。”

大師傅接住了這沉沉的銀子，樂呵呵道：“好嘞！”

陸小鳳找了張桌子坐下，手上擺弄著碗筷，嘴里也沒有停下。

“這兩個師傅手藝一定很好。”

般般怪道：“你怎么知道？”

聞錚笑著說，“因為他們懂得活著。”

“活著？”

聞錚道：“他們很明白生命要快快樂樂，也很愛吃喝，做的菜怎么會不好吃呢？”

聞錚一定也很懂生活，才會說出這番話來。

般般若有所思的點頭，她是很愛吃喝的，可她不明白生命，她一定是要視死如歸的。

說話間，桌上已經(jīng)擺上了一壺酒，幾道菜。

“果然不錯！”

“快吃，吃完早些休息。”

……

夜已深了。

般般躺在床上，被子很溫暖柔軟，屋子里還有香熏過的味道。

和聞錚、陸小鳳在一起的日子總是很舒服，很快樂的，她幾乎要忘記那些血腥，冰冷的記憶了。

可那些東西已經(jīng)深深刻進她的骨髓，烙在她的生命中。

她忽然感到一陣冷意，少女忍不住裹緊了被子。

冷白的月光透過窗子，照在她的身上。

一道黑影出現(xiàn)在窗外。

“你來了。”

“我來了。”

“你來干什么？”

“殺人。”

“殺我？”

影子沒有說話。

般般猛的站了起來，她的手中緊緊握著一把刀，那刀像是碧玉一般美麗，就像她的眼睛。

“不殺我，那是要帶我走？”

那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和那些人在一起是為了什么？”

般般冷笑一聲，“不為什么。”

黑衣劍客冷冷道：“沒有目的？”

般般輕聲說：“和朋友在一起，需要什么目的？”

“朋友？”

“沒錯，就是朋友！”

般般的碧色眼睛里燃燒著奇異的火焰。

“我這樣的人，也能有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冰冷的月光下，黑衣劍客緩緩抽出了劍。

那劍極快，殺人只用一瞬間。

死在劍下的人，只余喉間一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