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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錢太守留美名,連連挽留大司農

由于劉宏所展現(xiàn)出的操弄政治手腕,在場所有人都是不免緊張起來。

哪怕是在劉宏隱晦便是赦免陳球之過,并表達出了繼續(xù)重用的打算之后,大多數人依舊還是提心吊膽。

十二歲主導扳倒外戚的皇帝,還精通操弄政治的手段,讓他們意識到了這是一位實權天子,而非心思單純的稚童。

只怕勢必會在朝廷之中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好讓朝堂勢力重新洗牌,以培植自己的心腹黨羽,好有一番大作為。

歷來少年掌權的天子,向來都是心高氣高,行事也都莫不如此。

宗正劉寵雖是自問無愧,可鬢角卻還是被不免汗水打濕,他向來直言上諫,只怕官身難保。

可若是委曲求全更改自己做人做官的底線,他卻也如何都做不到。

自己上書辭官是否為更明智、體面的選擇?

內心掙扎之間,劉宏卻是饒有興致的來到了他的面前:

“你就是傳聞之中的一錢太守?”

只一句話,劉寵便感覺內心通透,再無掙扎之念。

所謂一錢太守,乃是他曾經任職會稽郡守時,由于他簡除苛政,禁察墨吏,令得百姓安樂遠勝從前,因而即將調任入京上雒之時,百姓不舍,皆是自發(fā)前來送行,并皆攜財相贈。

盛情難卻,為了不誤車馬行程,劉寵只得是從每人所贈財錢當中取走一枚銅幣,揣在袖中示意已經滿滿當當裝不下了,送行的百姓才肯放他離去。

重提此事,不管皇帝究竟是何打算,但劉寵卻是想起了自己為官的初衷,從來就不是為了什么功名利祿,而是為了造福天下蒼生。

何惜一死!

“正是為臣,只是不知陛下因何得知此事?”

答話時,劉寵只是略微躬身行禮,態(tài)度不卑不亢,頓時便令得周圍人不免替他緊張起來。

竇武新亡,只怕如今天子正是敏感的時候,看誰都像同黨,九卿之首的太常都是深躬大禮,你還這般輕視,豈不是在引火上身嗎?

而這,卻也正是劉寵的目的。

步校營地一番言語,即便是聽旁人轉述劉寵都感覺熱血沸騰,深感天子得位之正,竟是不懼流言。

也因此,讓他對劉宏這位如今的天子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期待,覺得能成為一代明君,令得百姓安居樂業(yè),朝政清明無佞。

方才由于劉宏對陳球的敲山震虎之舉,卻反倒令他有些猶豫,可當重提一錢太守之事之后,他便再無后顧之憂。

若天子有德,那他就要力諫天子親賢臣、遠小人,罷黜宦豎,善待百姓。

而若天子無德,校場之言不過冠冕堂皇欺世之舉,那他就要親自撕破這層偽善的面紗,讓天下黎民免受誆騙、葬于閹黨之手。

“這是你應該和陛下說話的態(tài)度嗎?”

劉宏還未有所表示,一直跟隨在身后的曹節(jié)卻是直接出聲駁斥。

顯然,他是想以此表現(xiàn)自己會無條件站在自己這邊,甚至不惜得罪一位九卿重臣。

劉宏自然對此心知肚明,臉上不動聲色道:“無妨,朕對朝堂尚不熟悉,自該是多與公卿大臣交流才是。”

說完,他這才回答起了劉寵的問題:

“朕尚在河間時,常聞貪官污吏橫征暴斂之事,令得百姓無以求活,以致不得不棄家舍業(yè),入山為匪,竟能聚數萬之眾,反又害民,真可謂是民不聊生。”

“自此之后,朕便時常思慮可有根治之法,對愛民如傷的好官更是多加留意,方才得聞會稽郡之事。”

“今日得見其人,果非常人,朕甚器之,希望愛卿今后能夠恪守本心,繼續(xù)心懷天下蒼生,為朕效力。”

一番言論,令劉寵如逢知己,抬頭想要更進一步諫言勸說,卻發(fā)現(xiàn)劉宏卻已經走向一旁的大司農張奐,只得默默將伸出的手收回。

手雖落寞,可劉寵的臉上卻是如沐春風,神情堅定。

當今天子,果為明君!

劉寵根本沒有遮掩自己想法的打算,剛才更是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劉宏自然能夠猜得出他的想法,無外乎是限制乃至直接誅殺干政的曹節(jié)等宦官。

可天下弊病,遠非宦官一點,自己又不能直接表明要對天下世家、豪族動手,自然不能讓劉寵這番正確但無用的廢話講出來,自亂陣腳。

“大司農昨晚休息的可好?”

雖然昨晚政變的細節(jié)早已傳遍京城,張奐深度參與誅殺竇氏的消息也不脛而走,不過既然張奐并不想被徹底打上宦黨的標簽,也不想一世清名被毀,劉宏自然是要幫其遮掩一番的。

張奐雖不為仕途而憂慮,可內心卻也異常受煎熬,今日雖沒有被人當面指責些什么,可只怕今后卻也難以避免,整日都是愁容滿面。

罵名就如同臟水,倒掉之后就再難收回。

但劉宏就像及時雨一般,開口的第一句話就直接切中他此刻最憂慮之事。

雖然僅憑如此遠不能將他徹底從這場喋血政變之中摘離出去,但起碼能讓其他朝廷官員知道自己并非聽命曹節(jié)等宦官行事,更沒有真正參與誅殺竇武之事。

從始至終,自己真正做過的唯有勤王保駕而已。

“多謝陛下關心,老臣昨晚難得睡了一個好覺。只是老臣年事已高,恐難再為陛下分憂,懇請陛下準許老臣告老還鄉(xiāng),頤養(yǎng)天年。”

對于張奐連帶著提出的請求,劉宏自然不會同意,至少正是用人之際的眼下是絕不可能同意的。

“大司農實在過謙了,姜太公七十入仕,廉頗老邁仍然能開滿石強弓,如今國家危難,正是需要賢臣良將的時候,愛卿豈可此時告退。”

張奐自然不會輕易放棄,劉宏當然也不會真的答應,往復拉扯三四回之后,張奐才算是暫時放棄了這個念想,沒再繼續(xù)提此事。

敲打、拉攏、安撫一套流程走完,一夜未曾合眼的劉宏也是不免有些疲憊了,身體的勞累尚在其次,為了在這些人精面前扮演好一個皇帝的形象,心神方面才是最累的,每個人都不能松懈,每一句話都要提前字斟句酌。

只是,眼下卻遠沒有到能夠松懈的程度。

因為今天最重要的大事,也就是加元服的儀式尚未完成。

最適合當禮儀官的人選也遲遲未曾出現(xiàn)。

“朕還是太過心慈手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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