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嗔心受罰】

南華古剎，香火寥落。僧眾十五，自耕自食：晨則掃雪叩鐘，午則采藥行醫，暮則授童課經。有沙彌覺明，年齒最幼，見眾僧終日勞形，而金佛巍坐獨享供奉，忿然戟指曰：“彼泥胎者，兀坐安受煙火，吾輩胼胝反供之，天理何在！”住持戒嗔大師聞之震怒，以尺擊其掌：“著相生嗔，墮阿鼻業！”罰守佛前長夜。

【二、夢化金身】

更深燭昏，覺明蜷坐蓮臺下。忽有僧輕拍其肩，目含悲憫：“童子何寒夜困此？”覺明泣訴不平。僧笑指佛像：“子既不平，可代其坐，親驗佛苦?！庇X明昂然曰：“若吾為之，必澤被蒼生，勝此死物！”語畢?；?，再醒時身僵如鐵——竟已化為丈六金身，嵌坐佛龕！

化佛十年所見：

春：香客如織，求子者摩其膝，叩首聲若雹擊。忽見昔時同窗慧心掃庭，鬢已染霜，方憶人間十載；

夏：暴雨穿牖，蟻群蛀噬其指，痛徹心髓而不得動。目眥欲裂時，瞥見戒嗔住持跣足補瓦，脊佝僂如朽弓；

秋：悍婦擲子夭亡于殿前，血濺其足。夜半聞嬰魂啼繞梁，欲誦經超度而舌結金鉛；

冬：饑民盜供果，踉蹌跌死階下。雪覆尸時，髑髏雙目恰凝佛眸，似詰問：“汝之慈悲安在？

春去秋來，往復不息。

【三、大悟歸真】

又逢元夕，忽見當年點化僧提燈入殿，笑問：“佛座十載，可遂汝愿？”覺明淚涌如泉（金漆皴裂）：“目能視而不能救，耳能聞而不能勸，口能言而聲湮金！此非佛也，乃刑獄也！”僧撫掌嘆：“昔汝見佛坐享其成，今可知佛之坐乃大擔當？”言訖拂袖，殿柱忽現一聯：“坐破蒲團非寂滅，看穿香火是慈悲”。

覺明大慟而醒，身猶蜷蓮臺。東方既白，戒嗔住持推門，驚見徒兒稽首泣血：“弟子知罪！佛非坐享者，乃以身為獄，納眾生悲苦耳！”

至此心沉守戒，圓寂時留偈云：“當年嗔佛是癡兒，金身鑄骨始知悲。若問西來何所意？曹溪水漲月圓時?！?

文末箴言：“金漆裹形終是幻，耕讀濟世始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