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劍門與風雷堂的漢子們,在與蕭墨軒和林天作別后,踏上了歸途。
他們并未走遠,尚在北疆地界邊緣,計劃著先尋一處安穩之地,再圖后續。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
就在他們離開北疆城不過兩日,行至一處名為斷魂林的偏僻山坳時。
夕陽的余暉將林間投下斑駁陸離的影子,一行人正自疲憊地歇腳,忽聞林中傳來異樣的寂靜,連鳥鳴蟲嘶都消失了。
李鐵膽與趙風雷心頭一跳,幾乎同時喝道“戒備!”話音未落,數十道黑影如同從地底鉆出的幽魂,悄無聲息地從四面八方合圍而來。
這些人皆著統一的黑色勁裝,面覆黑巾,只露出一雙雙毫無感情的眼睛。
他們手中兵器制式統一,行動間配合默契,進退有度,絕非尋常江湖草寇“什么人?!”李鐵膽怒喝,鐵劍已然在手。
回應他的,是冰冷的殺氣與迅疾的攻擊。
沒有一句廢話,沒有半分遲滯。
那些黑衣人如同狩獵的狼群,分工明確,動作簡潔高效,每一刀,每一劍,都直指要害。
“噗嗤!”一名鐵劍門弟子尚未來得及反應,咽喉便被一柄短刃劃開,鮮血噴濺。
“狗娘養的!”趙風雷目眥欲裂,手中鏈枷狂舞,砸向一名黑衣人。
那黑衣人身形一矮,不退反進,手中長劍如毒蛇出洞,刺向趙風雷小腹。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
鐵劍門與風雷堂的漢子們雖然浴血反抗,但在這些訓練有素、殺人如麻的黑衣人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
他們的武功路數,在對方嚴謹高效的殺招面前,顯得破綻百出。
李鐵膽狂吼連連,鐵劍揮舞,接連砍翻兩名黑衣人,自己身上也添了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他看著一個個兄弟倒下,心中涌起無邊的絕望與憤怒“你們……究竟是誰的人?!”沒有人回答他。
黑衣人沉默地執行著殺戮,如同沒有感情的機器。
趙風雷被三名黑衣人圍攻,左支右絀,一聲悶哼,后心被一劍洞穿。
他踉蹌著,死死抓住一名黑衣人的手臂,用盡最后力氣嘶吼“殿下……小心……”聲音戛然而止。
李鐵膽浴血奮戰,終是力竭。
數柄長劍同時刺入他的身體,他圓睜雙目,不甘地倒了下去。
臨死前,他仿佛看到了那座冰冷的京城,看到了那張年輕卻寫滿仇恨的臉龐。
斷魂林,名副其實。
夕陽徹底沉下,夜色籠罩了這片修羅場。
黑衣人迅速清理了戰場,除了鐵劍門與風雷堂眾人的尸體,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之中。
消息傳回鎮北王府,已是三日之后。
林人屠聽完斥候的稟報,手中的茶杯被他生生捏碎,滾燙的茶水混著瓷片四濺,他卻渾然不覺。
一股令人窒息的煞氣從他身上彌漫開來,書房內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好!好得很!”林人屠一字一句,聲音平靜,卻蘊含著滔天怒火。
他親自帶人趕到斷魂林,現場早已被雨水沖刷,除了遍地無法辨認的尸骸,再無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那些黑衣人手法干凈利落,未留下任何能夠追查的蛛絲馬跡。
“王爺,這些人……不似江湖中人,倒像是……軍中死士”一名經驗老到的校尉沉聲分析。
林人屠面沉如水。
他當然看得出來,這些殺手絕非等閑。
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如此干凈利落地屠滅兩個江湖門派,這背后必然有龐大的勢力在操控。
太子?還是……另有其人?
最終,因毫無頭緒,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但一顆懷疑與警惕的種子,已在林人屠心中深深埋下。
北疆的冬天,來得格外的早。
寒風呼嘯,卷起漫天飛雪。
蕭墨軒被安排進了鎮北軍的一處新兵營。
昔日的皇子,如今成了一名普通的士卒。
每日天不亮便要起身,劈柴、挑水、清理馬廄,干著最粗重、最卑賤的活計。
營中的老兵油子,見他細皮嫩肉,不免冷嘲熱諷,言語間極盡刻薄。
“喲,這不是咱們營里新來的貴人嗎?”
“怎么,馬糞的滋味還習慣?”
“細皮嫩肉的,可別把手給磨破了,不然太子殿下知道了,還不得心疼死?”
蕭墨軒默不作聲。
夜深人靜,當營房內鼾聲四起時,蕭墨軒會悄悄來到營地角落的廢棄馬棚。
在那里,一道青衫身影早已等候。
無名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神情。
他不教授繁復的招式,只是讓蕭墨軒一遍遍地練習最基礎的劈、砍、刺、撩。
“劍是什么?”無名偶爾會問。
蕭墨軒最初回答“是兵器,是殺人的工具”無名搖頭,不語。
只是拔劍,隨意一刺,雪地上便多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小孔,周遭的積雪卻紋絲不動。
“用心去看,用身體去感受”無名留下這句話,便飄然而去。
蕭墨軒獨自在風雪中揮汗如雨。
他開始明白,劍,不僅僅是手中的鐵器,更是意志的延伸,是信念的凝聚。
他手中的木棍,漸漸變得沉重,也漸漸變得輕盈。
北疆城,一家名為雪客來的驛館內,一間僻靜的雅間里,爐火燒得正旺。
一個身著裘皮,頭戴狼皮帽的漢子,正與他對面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人低聲交談。
那漢子雖然作北蠻打扮,但眼神精明,不時閃過一絲狠戾。
“事情辦得如何了?”黑袍人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摩擦。
漢子嘿然一笑,露出一口黃牙“放心,斷魂林那邊,干凈利落”
“那幾條雜魚,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很好”黑袍人微微點頭。
“京城那位,對我們的誠意還算滿意”
“只是,那頭小狼崽子進了鎮北軍的狼窩,怕是不好下手了”
“哼,狼窩又如何?”漢子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只要價錢合適,便是龍潭虎穴,我北蠻的勇士也敢闖上一闖!”
“更何況,王庭那邊,可汗的耐心也快耗盡了”
“他要的東西,我們必須盡快弄到手”
“東西自然要弄,但這頭小狼崽子,也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上面交代,若有機會,一并除去,永絕后患”黑袍人端起茶杯,茶水氤氳,遮住了他眼神中的陰冷。
漢子舔了舔嘴唇“那就看鎮北王府,能護他到幾時了”
“這北疆的天,也該變一變了”兩人對視一眼,發出低沉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