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像以前那樣一整天都在喊“爸爸陪我玩”“爸爸我餓了”“我要抱抱”，也不像從前那樣沒心沒肺地笑。現在的她，有點小心翼翼。

她會在落懷文忙工作的時候，默默搬個小椅子坐在角落里畫畫，畫完還會悄悄舉起紙，小聲說：“爸爸，我畫好了，你要看嗎？”

她會輕輕把小熊擺在客廳正中，然后跑過去藏好，等落懷文找她的時候，才抱著小熊跑出來說：“我們在玩躲貓貓，爸爸不要擔心哦。”

她還會在他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小手攥著他的大拇指，睜著亮亮的眼睛對他說：“我沒有不見哦。”

落懷文聽了，總是心里一軟，連呼吸都沉重幾分。

阿景太懂事了。

可她才三歲。

一個三歲的孩子，根本不該這么懂事。

他知道，是因為他最近太緊張，太不安，把情緒不自覺地傳遞了出去，才讓小姑娘也變得格外敏感。

可他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這段時間，他連工作的進度都落下不少。

他幾次推掉出差，也暫停了與外界的很多接觸，只怕哪天回頭的時候，那孩子就真的不見了。

他甚至一度開始查各種離奇現象，孩子突發性失蹤事件、意識投射研究、虛擬智能情感模擬、系統插入人腦……他越來越覺得，阿景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小孩”。

她的習慣太完整了。

她從不會亂哭鬧，從來知道“不能在爸爸工作時打擾他”，甚至偶爾會說出類似“大數據分析”這樣詞匯，一次他問她你聽誰說的，她竟說是“腦袋里飄著的朋友”。

而他現在越來越懷疑，那個“朋友”從來沒離開過她的腦子。

系統此刻正盤旋在阿景的意識邊緣，小聲哀嚎。

它每天都能感受到落懷文的神經繃得像鋼絲似的，怕得像一只失控的老父親，而阿景這邊，又那么黏人、那么執拗，天天坐在鏡子前叮囑它：

你要記得哦，我說了不會離開爸爸。

如果你偷偷把我帶走，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真的不理你了。

系統都蔫了。

我又不是綁匪……

這不是你自己選的任務嗎？！

任務執行到現在，它反倒成了最被威脅的那個。

而就在落懷文神經最緊繃的第三天深夜，他又一次從夢中驚醒，驚出一身冷汗。他連鞋都沒穿就坐起身，手探向身邊。

阿景不在。

他瞬間像被火燒了一樣跳起來，眼前一片白，連心跳都漏了半拍。

“阿景！”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撕裂夜色。

但下一秒，房門外就傳來熟悉的小跑步聲，小姑娘踩著拖鞋慌慌張張跑回來，懷里還抱著他晚上的水杯。

“爸爸……我口渴……我幫你也倒了一點……”她舉起杯子，小臉怯生生地，“我沒有不見……”

落懷文一把將她抱住，緊緊地，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他知道她只是去倒水，可他還是怕了。

阿景被他抱得有點喘不過氣，小手輕輕拍他背，學著他的樣子，小聲地說：

“別怕，爸爸，我在。”

她在。

可他怕，她不會一直在。

落懷文抱著阿景，額頭抵在她瘦小的肩上，眼眶熱得發脹。

他從不是個輕易失控的人，哪怕當初身敗名裂、被最親密的人背叛，他也只是自己自甘墮落從沒做過偏激的事情。

可這會兒，他只是聽見這句“別怕，爸爸，我在”，心里就像被什么錐子狠狠扎了一下，疼得連骨頭縫都在顫。

他喉嚨啞得厲害，半晌才擠出幾個字：“……以后口渴，叫爸爸好不好，爸爸給你倒水。”

阿景點點頭，小小聲地“嗯”了一下，又從他懷里探出頭，舉起水杯，“這個是給爸爸的。”

水杯上還貼著她貼的貼紙，一張小貓，一張歪歪斜斜的笑臉。水面搖晃著，阿景把杯子遞給他。

落懷文接過杯子，手微微一抖。

他低頭看她，小姑娘站在地毯上，身子被燈光拉得細長，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滿臉都是“你沒事就好”的安慰神色。

他的胸口一悶，幾乎無法呼吸。

“阿景，”他啞聲說，“如果有一天……如果真的有人，要把你帶走，不管是誰……你一定要告訴爸爸。”

“我不管他是誰，我都會留下你。明白嗎？”

阿景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看著他。

落懷文喝了一口水，心里欣慰。

最近自己情況不太好，阿景都開始學著自己照顧他。

然而這個水……味道著實很奇怪。

“阿景，你在哪里接的水？”

阿景一歪頭，指了指廁所的方向。

“拉臭臭的房間有水，做飯吃的房間我夠不到。”

落懷文頓時啞然，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開始沖進廁所漱口。

他照顧阿景這么久了，怎么會不懂她的意思。

她想接廚房的水，但是水龍頭太高她夠不到。

而廁所馬桶水她的身高剛剛好。

這是馬桶水！！

而阿景則是一臉不解，她腦子里的系統都要笑噴了。

它終于敢笑了，剛剛生怕自己笑了阿景察覺到不對。

呵！臭目標，黑化值敢忽上忽下。

看他吃癟真是解了心頭大恨。

落懷文漱完口后，又急忙看向阿景問：“阿景，你喝了這個水嗎？”

如果是的話，他要趕緊帶她去洗胃。

阿景搖搖頭。

“沒有，喝的是小兔子杯子里沒喝完的水。”

“那就好……”

于是落懷文一臉無奈的和阿景科普，除了自己飲水機里的水，其他的水都不能喝，都很臟，喝了會生病。

阿景驚訝的捂嘴，指了指落懷文的肚子。

“爸爸會生病嗎？”

“爸爸是大人，不會生病。”

“那我也要當大人。”

“你已經是個小大人了，還會照顧爸爸。”

只是這小棉襖，有點漏風。

落懷文忍不住輕輕呸了兩下。

馬桶水的味道…

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第二遍了。

嘔。

不過這個插曲一出，落懷文也覺得自己心里的壓抑和緊張揮散了不少。

雖然還是擔心阿景會突然不見。

因為最近擔心阿景，連爺爺奶奶那邊都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