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和煦，空氣澄清，各處散射的陽光，好像要對這師徒四人說一些溫柔的話。

四匹拉車的馬睡覺，另外四匹馱人的馬吃草，顯得井水不犯河水。

馬車的陰涼處，程瑤迦小心地為暮江處置傷口，問題不大，因為內功緣故，內腑傷勢修復得已無大礙，只是外部的結痂裂開了，青靈子給的外敷的藥最能處理這種外傷。

程瑤迦將黢黑的藥膏均勻涂抹在暮江傷口，一邊涂抹，一邊忍不住埋怨：“周師公連我都多少年沒見過他了，怎么一出現就找人打架呢，還是對小輩出手，說難聽點兒……”

完顏萍在一旁輕聲接道：“為老不尊。”

程瑤迦聞言，點頭贊同：“正是這話。”

膏藥涂抹后，傷口出血立止，先是一股灼燒感，接著便是一股清涼之意彌漫開來，暮江懷疑這個藥很可能是黑玉斷續膏，否則他完全想不出來，射雕三部曲中還有什么藥可以生殘補缺，白骨生肌，自己這個傷就算放到千年后的現代社會也得恢復個一年半載，這才幾天呀，右手就能動了。

暮江心思并未在師父和師妹的對話上停留，他的思緒已轉向另一處，老頑童周伯通為何會在此地現身。

按神雕原書的脈絡，老頑童正式登場應遠在其后，彼時抗蒙大局已起。

此前他更多是江湖傳說中的存在，很重要的一個關聯點，便是有個耶律齊師父的身份。

耶律齊可能就是他在這個時間點在北邊游歷收的。

而自家的小師妹，日后與那耶律齊更有一段情感糾葛。

感情線得斷，可師徒線不能斷，耶律楚材是蒙古帝國的中書令，后期家族遭到蒙古的政治迫害，耶律齊被迫攜帶家人逃到中原，神雕中，他當了丐幫幫主，成了郭靖的姑爺，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只是……

“過過，問你個事兒。”

“嗯？江哥，你問。”

“你覺得郭芙怎么樣？”

若是旁人問，楊過肯定開罵了，暮江問，他認真思索了許久，道：“她有點兒大小姐脾氣，我和她玩兒不到一起去。”

暮江合計也是，楊過極端、敏感、驕傲，比性情中人還性情中人，郭芙本性肯定不壞，卻是自幼萬千寵愛集一身，從小到大，就算要星星要月亮，黃蓉也恨不得給，其驕縱任性、受不得半分委屈的性子，發作起來只怕比楊過更為極端。

他們兩個要是在一起，真的是比誰的命更長。

“師父，我沒事了，咱們走吧。”

完顏萍道：“小師兄，師祖不是去給你找藥去了嘛？要么等等他？”

“師祖有自己的事情做，咱們別耽誤了他，我這傷不礙事兒。”暮江把九花玉露丸交給完顏萍，道：“萍萍你收好，這藥丸可以救命。”

完顏萍點點頭，取出一個小盒子，小心地將藥丸放了進去收好，然后對著暮江甜甜一笑。

車駕套好，師徒四人再度啟程，趕車的還是楊過。

暮江掀開窗簾看著外面緩緩倒退的景致，山西地界，是蒙古當下進攻南宋的一個重要跳板，本來山西至中原有黃河天險，可是南宋初年有個叫杜充的，暮江想起此人，心中恨意翻騰，這家伙釀成的千古浩劫，在他看來，罪孽之深重恐不亞于秦檜。

曾是岳飛的上司，想挖黃河阻擋金人，是中國歷史上唯一的一次人為導致黃河改道，奪淮入海，河南、山東、安徽等地大片農田被淹，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形成長期黃泛區，生態與經濟破壞持續了數百年。

一想到這個，暮江更加討厭南宋朝廷，不，何止南宋！整個趙宋王朝，在他心中都面目可憎，唯一一個沒有拿下來燕云十六州的朝廷，真他媽一言難盡。

兩宋歷代皇帝，說沒有一個把江山社稷放在心上的多少有些極端，但真連一個有開疆拓土本事的都沒。

自己得在山西搞點兒事情呀，不能白來。

“師父，咱們全真在山西名望怎么樣？”

“還好，咱們在山西掌有教化治理之權，頗受尊敬。”

“哦，蒙古人用方外之人管理漢人和南人，除了咱們全真，是不是還有個凈土宗？”

“嗯，有的，不過不礙事，咱們全真主張三教圓融，根基深厚，凈土宗影響不到咱們。”

暮江聞言，險些將“傻白甜”三字脫口而出，強自忍住，失笑道：“師父，您當真是……唔，至純至真，嗯，就是這個詞！”

心念電轉間，在山西要做什么，暮江已有了計較，基礎百姓的管理，要徹底落在全真的手里，凈土宗就別插手了，“師父您這次出門帶了多少錢？”

程瑤迦一愣，這孩子從小到大都沒和自己要過銀子，他說他不喜歡錢，沒碰過錢，這一下山，知道錢是好東西了？

“夠用，怎么了？”

“世人結交須黃金，黃金不多交不深吶。”

暮江用一種慨嘆的口吻念道了這么句話，百無聊賴之中，從懷中取出《無上瑜伽秘乘》看，翻開第一頁，就被里面的內容驚呆了，“這……這真是我不花銀子就能看的玩意兒？！”

“看啥呢？”

好奇地探身湊近，欲瞄一眼，暮江急忙合起來，道：“這不是小孩子能看的。”

兩人這番動靜，引得程瑤迦也好奇起來，道：“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秘籍，就是從吐蕃人那邊搶來的。”

“既是武功秘籍，給為師看看。”

“別看了唄。”

“無妨，拿來。為師倒要看看這吐蕃武學有何特異之處。”

暮江覷著師父滿臉堅持，心知今日這書是非看不可了，只得硬著頭皮，飛快地將羊皮卷從頭至尾、連同那些令人血脈賁張的插圖一并掃掠一眼，才期期艾艾地遞了過去。

……

“嗯？這女子吊著……呀！”程瑤迦目光觸及某幅插圖，驚得手一抖，失聲低呼，合上書，玉面飛霞，羞惱交加，就要將書扔出窗外。

暮江忙道：“師父，可別，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密集。”

“一派歪門邪道！”程瑤迦余怒未消，俏臉含霜，“此等邪物，為師暫且替你保管！說，另外兩本在何處？”

暮江全交了出去，沒什么心理壓力，師父是傻白甜的性子，在武學一途不求上進，給她她也不練，而且自己現在這種過目不忘的本事，多少有點兒逆天了，就掃了一遍，他甚至已經能回憶起那什么的尺寸比例。

完顏萍此刻更好奇了，湊上前去，道：“師父，啥呀！”

“不許問。”

完顏萍的目光頓時放在了暮江身上，眼神中盡是幽怨。

——

老頑童扛著一兜子人參、靈芝、何首烏回來了，山回路轉不見君，草上空留馬行處，他四處看看，滿臉的委屈，道：“我把小娃娃打傷了，小娃娃生我氣了，不想理我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