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江一直守在程瑤迦身邊，待她身體恢復了過來，柔柔一笑，道：“師父，您感覺怎么樣？”

程瑤迦靠著枕頭，扭頭看著暮江，眼眶又紅了，暮江忙道：“師父您別哭，您一掉小珍珠，我割肉一樣疼。”

程瑤迦坐直身子，指尖輕輕揉了揉暮江發頂，又將他緊緊摟進懷里，哽咽道：“師父險些把你弄丟了。”

暮江聞言鼻子一酸，眼眶也紅了，道：“本來昨天夜里就可以回來，因為我想和龍姑娘學養玉蜂，就磨蹭了一夜，沒想到讓您急成這樣。”

“不怪你。”

程瑤迦對暮江的寵愛近乎溺愛，長此以往，暮江甚至擔心自己會被慣成個好吃懶做、無惡不作的紈绔，他從程瑤迦懷中鉆出來，道：“頭發都打綹了，我幫您洗洗頭。”

“好！”

程瑤迦扶著床頭坐起，試著運轉體內真元，忽覺氣血翻涌有異，便道：“江兒，稍等片刻。”

程瑤迦當即盤膝而坐，提氣丹田，運起了真元，房間內頓時又傳來了“呼呼”風聲，她的衣角和窗簾“獵獵”擺動，大概過了一刻鐘，她睜開眼睛，道：“江兒，你幫師父打通了任督二脈？”

“啊？我不知道啊？”

剛才暮江為程瑤迦調理內息的時候，她就覺得江兒的內功柔和且精純，真不曾想，他竟然能幫助自己一舉沖破任督二脈。

“江兒，你，你真是蒼天賜給師父的寶貝疙瘩。”

全真教處境窘迫，馬鈺等二代弟子靠著師尊王重陽的名號在江湖上頗有威名，他們垂垂老矣，三代弟子沒有一個沖破任督二脈，內功登堂入室的，以至于暮江成了寶貝。

現在程瑤迦突破任督二脈，代表著全真教有了后勁兒。

來到院子里，程瑤迦還有些無法接受，江兒才十五歲，他如何能有這樣的實力，幫另一個人沖破任督二脈？

其實這也得益于她自己，體內本就是純凈的全真內功，處子之身真元未泄，加上心念純良，不對暮江設防，所有的條件融合，這次暮江為她調理內息，才成了沖破任督二脈的契機。

出了院落，暮江才發現孫婆婆還在，有些意外，“婆婆您怎么在這兒，也不喊我。”

“就是想看看你和瑤迦，誰承想你在古墓留宿了一夜，倒造成這許多波折。”

“也算不上麻煩，我師父瞎操心唄，她都不知道我有多難殺。”

暮江瞥見師父瞪來的眼刀，慌忙鉆進里屋，不多時便端著木盆、提著銅壺出來，胳膊肘還掛著一串青生生的皂角。

程瑤迦坐在孫婆婆面前，道：“晚輩還沒認真謝過婆婆救江兒的性命。”

“也是見他在救……”

說到這里，暮江急忙咳嗽了一聲，孫婆婆登時會意，程瑤迦即便怎么慣著暮江，也不可能允許暮江挽救李莫愁去，于是改口道：“見他救你，不惜擋了一枚毒針，喜歡這孩子。”

暮江握著程瑤迦的長發，眼神溫暖，柔聲道：“其實李莫愁也挺可憐的，全真教大肆追殺，也大可不必，她本性不壞，被陸展元欺負，師門不給她做主，在江湖上又盡遇到一些奸詐狠毒之人，不極端，她自己就得死。”

孫婆婆平靜道：“我和龍姑娘都清楚，李姑娘闖古墓，是為了得到秘籍，龍姑娘也是師命難違。”

“所以，她只能想出比武招親這種方法，騙江湖中人助她破古墓機關，只是沒想到，被我們全真教壞了李莫愁的計劃。”

待長發被理順，她起身俯低身子，將齊腰青絲浸入木盆，任暮江沾濕、抹上皂角，偏頭道：“你說的這些，為師也有同感。只是你師公那暴脾氣，若撞上了非得拼個你死我活，如今老太太還當你……當你沒了呢。”

暮江嘆了口氣，道：“我是擔心老太太不是李莫愁對手，好在咱們放了李莫愁一馬，她也不會下殺手。”

程瑤迦歪著腦袋，閉著的眼睛彎成月牙，調侃道：“你倒像是很了解她。”

暮江嘿嘿笑道：“師父，你說我日后把李莫愁娶回家給你當兒媳婦，如何？”

“誒呦，我可不敢當李仙子的婆婆！”

洗完頭，如出水芙蓉的程瑤迦坐在孫婆婆的面前，道：“江兒說的其實在理，李仙子沒有師門庇佑，在江湖上必會吃些苦頭。”

孫婆婆搖頭嘆息，“老身也挺心疼，李姑娘和龍姑娘都是老身一手拉扯大的，還是那句話，師命難違，再說，古墓派現在也就老身和龍姑娘二人，也幫不了她。”

孫婆婆話畢，三人都沉默了。

恰在這時，楊過帶師弟師妹們吃完了飯，烏泱泱地一群進了院子，楊過宛如一個小大人，指揮孩子們進了臥房換入門弟子的衣服，然后將打包好的飯菜放在院內石桌上，道：“師父，師兄，婆婆，剛剛吃飯，聽人聊天，說宋軍來山上是準備接幾位真人和弟子去黃州助戰的，可是他們互相沒有碰到。”

暮江用毛巾為程瑤迦擦拭頭發，皺眉道：“不應該啊，不是說昨夜太師伯他們才下山嘛，今早宋軍過來，怎么會碰不到？”

“那就不知道了！不過宋軍已經下山走了，估計沒幾日就能追到。”

暮江大概記得這段歷史，對手是蒙古宗王口溫不花和漢將張柔，己方的主要戰力是孟珙，沒想到這一戰竟有全真弟子參與，道士亂世下山救世，和尚盛世開門斂財，這話說的一點毛病都沒。

“唉，當年蒙古和大宋聯手滅金，大宋同意蒙古兵馬在大宋借道，就是一個戰略錯誤，你們瞅瞅，張柔這么一個大將軍都被拐走了。”

暮江的了解，張柔后面在元朝當大官主要還是因為他有從龍之功，真厲害的是他兒子張弘范，文天祥那么一個響當當的人物，在他手里被俘虜了，滅南宋的決定性戰役崖山之戰，也是張弘范指揮的。

孫婆婆訝異道：“江兒你還懂戰略？”

程瑤迦笑道：“童言無忌，婆婆見笑了。”

“師父，我真懂，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數風流人物，還得看我。師父，要么您也帶我下山去黃州那里轉轉？想個法子給張柔抓了。”

“你不要胡鬧了，好生和師父呆在山上，幫我教教這些師弟師妹們。”

“唉，謹遵師命。”

楊過在他們的面前很乖，一直沒有出聲，有了暮江珠玉在前，孫婆婆對這個原本的主角也沒那么太過在意，讓小龍女照顧他一輩子這話，不可能再提。

和孫婆婆一起吃了飯，程瑤迦陪著聊天，暮江便去和楊過檢查這些弟子們的天賦，都不怎么樣，可天生我材必有用，暮江知道，這是自己的人才儲備庫，長兄如父嘛，自己就像他們的爹一樣。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色一黑，全真弟子上完晚課便睡覺了，孫婆婆初更才走，暮江帶著那一罩子的玉蜂去了太乙池邊上，搭建好蜂巢，便在自己的茅草屋里打坐，心里想的是黃州戰事，他有一些不祥的預感，總覺得丘處機、王處一、劉處玄和師公四人和大宋官軍錯身而過是有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