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梁？“蘇研猛地起身，袖中銀針悄然滑入掌心，“何時的事？“

“就在方才！“梁九功急得滿頭是汗，“榮妃娘娘宮里的小太監來報，說娘娘晚膳后便閉門不出，方才送安神湯時才發現......“

蘇研快步往外走，裙裾掃過染毒的鳳?。骸巴ㄖ噬狭藛?？“

“皇上已往長春宮去了！“

長春宮外燈火通明，康熙負手立在院中，臉色鐵青。見蘇研來了，他沉聲道：“你來得正好?！?

殿門大開，榮妃懸在梁上的身影觸目驚心。素白寢衣下擺還在微微晃動，仿佛剛斷氣不久。蘇研目光掃過妝臺——那枚刻著佟家暗紋的玉鐲，竟不翼而飛！

“太醫怎么說？“她問跪在地上的院判。

“回娘娘，確是自縊?！霸号卸吨曇簦安鳖i勒痕單一，無掙扎跡象......“

“放屁！“康熙突然踹翻腳邊的銅盆，“午后還去承乾宮道賀，夜里就尋死？“

銅盆“咣當“滾到角落，露出半截燒焦的紙片。蘇研眼尖，蹲身拾起——竟是佟家名單的殘頁！缺失的部分，正好是安嬪父兄的名字。

“皇上息怒?！疤K研將殘紙攏入袖中，“臣妾倒覺得，榮妃妹妹走得蹊蹺。“

康熙瞇起眼：“怎么說？“

“妹妹腕上那只鐲子不見了?！疤K研故意揚聲道，“那可是她最心愛的物件，怎會摘了去尋死？“

話音未落，角落里一個小宮女突然抖如篩糠。蘇研使個眼色，侍衛立刻把人拖了出來。

“說！鐲子呢？“康熙的龍靴踩上宮女手指。

“奴婢不知！“宮女慘叫，“娘娘...娘娘晚膳前安嬪娘娘來過！“

滿院死寂。安嬪？蘇研心頭冷笑，果然是她！

“梁九功。“康熙聲音淬著冰，“去儲秀宮。“

——————

儲秀宮里，安嬪正對鏡卸簪。見御駕親臨，她慌忙跪迎：“皇上萬福......“

“鐲子呢？“康熙劈頭就問。

安嬪一怔：“什么鐲子？“

“榮妃給你的鐲子。“蘇研補刀，“佟家密信上刻的那種。“

安嬪臉色唰地慘白：“臣妾...臣妾聽不懂......“

“搜！“康熙一聲令下，侍衛如狼似虎地撲向內室。不過片刻，一個紫檀匣被捧出來，掀開盒蓋——那枚刻著暗紋的玉鐲赫然在目！

“安嬪好記性。“蘇研捻起玉鐲，“才說賞你，轉頭就忘了？“

安嬪癱軟在地：“是榮妃...是榮妃硬塞給臣妾的！她說此物不祥，讓臣妾替她處置......“

“哦？“康熙俯身捏住她下巴，“那佟家名單上，怎么有你父兄的名字？“

安嬪瞳孔驟縮：“臣妾父兄冤枉！定是有人栽贓！“

“栽贓？“蘇研突然輕笑，“那惠妃的密信也是栽贓？“她掏出袖中殘紙，“這名單燒得真巧，偏把父兄名字燒沒了。“

安嬪渾身劇顫，突然指向蘇研：“是你！定是你陷害本宮！“

“夠了！“康熙厲喝，“傳旨：安嬪勾結佟氏，謀害宮嬪，貶為答應，幽禁冷宮！其父兄——“他頓了頓，吐出淬毒的字眼，“斬立決！“

安嬪尖叫著被拖走時，指甲在青磚上刮出刺耳聲響。蘇研垂眸看著玉鐲，卻聽康熙低聲道：“這鐲子，愛妃收好?！?

蘇研心頭一跳。皇帝這是...要她接著唱戲？

——————

當夜，承乾宮燭火通明。蘇研把玩著毒鳳印，對阿瑾吩咐：“把消息放出去，就說本宮得了榮妃的鐲子，夜夜夢魘?！?

宮女剛領命而去，窗欞又是“咔噠“一響。這回飛鏢釘在梁上，字條寫著：

“子時三刻，御花園假山?！?

蘇研捻著字條冷笑。終于來了。

子時的御花園靜得瘆人。蘇研剛轉到假山后，一道黑影便鬼魅般現身：“娘娘好膽色?！?

“不及閣下?！疤K研盯著對方蒙面巾上的金線繡紋，“能在宮中自由來去的，除了御前侍衛統領，本宮想不出第二人?！?

黑影猛地僵住。

“怎么？意外本宮認得這繡樣？“蘇研輕笑，“皇上貼身侍衛的腰帶紋飾，本宮日日得見。“她突然揚聲道，“李統領還要藏到幾時？“

蒙面巾被扯下的瞬間，露出御前侍衛副統領李衛鐵青的臉：“娘娘既猜到了，就該明白知道太多活不長！“

“本宮若怕死，就不會來。“蘇研向前一步，“說說吧，為何毒害本宮？“

李衛眼神閃爍：“娘娘擋了貴人的路?！?

“哪位貴人？“蘇研逼視他，“值得你賭上九族性命？“

“您不必知道。“李衛突然抽刀，“今夜過后，一切都會——“

話音未落，假山后突然轉出明黃身影?？滴鯎嵴贫Γ骸昂脗€忠心的奴才！“

李衛如遭雷擊：“皇...皇上？“

數十侍衛瞬間合圍，火把照得御花園亮如白晝。蘇研將毒鳳印捧給康熙：“臣妾幸不辱命?！?

康熙摩挲著鳳印邊緣的毒痕：“李衛，你背后之人，是佟貴妃吧？“

李衛面無人色：“奴才...奴才......“

“你長子剛滿月?！翱滴跬蝗坏?，“若說出主謀，朕饒他性命?！?

長久的死寂后，李衛重重磕頭：“是...是佟貴妃娘娘！鳳印的毒是佟家秘藥'醉紅顏'，鐲子是栽贓榮妃和安嬪的證物，惠妃的密信...是奴才模仿筆跡！“

蘇研倒吸一口涼氣。好個佟貴妃！一箭三雕！

“為何毒害寧貴妃？“康熙聲音淬冰。

“娘娘...娘娘查到了佟家與蒙古的交易?！袄钚l抖如篩糠，“佟貴妃娘娘怕自己的秘密怕牽連科爾沁部族......“

康熙突然大笑：“好！好個吃里扒外的佟家！“笑聲驟收時，眼中已盡是殺意，“傳旨：佟貴妃私通外敵，謀害宮嬪，著——“

“皇上且慢！“蘇研突然跪下，“臣妾斗膽，請皇上留佟貴妃一命！“

滿場愕然。康熙瞇起眼：“愛妃要為她求情？“

“既然皇上和臣妾都知道真正的佟貴妃在科爾沁，還有佟家黨羽私通外敵，不如我們將計就計，螳螂捕雀，黃雀在后，如何?。“蘇研抬頭，“不如...把假的病逝，再一網打盡？“

康熙沉默良久，忽然伸手扶起她：“愛妃思慮周全。“轉頭卻對李衛道：“聽見了？該怎么做，你清楚?！?

李衛慘笑：“奴才...明白?！罢f罷竟奪過侍衛佩刀，當場自刎！

血濺三尺時，蘇研閉了閉眼。這深宮里的棋，終究要拿人命來填。

——————

三日后，佟貴妃“突發惡疾“薨逝的消息傳遍六宮?？滴跻岳做侄吻逑床枬厥显诔瘎萘σ约百〖尹h羽，連根拔起七位蒙古王公。

當蘇研在長春宮見到安嬪——如今的安答應時，對方正癡癡望著窗外落葉。

“妹妹可曾后悔？“蘇研屏退左右。

安答應緩緩轉頭，眼中死氣沉沉：“成王敗寇，何悔之有？“

“本宮指的不是這個。“蘇研將玉鐲放在她面前，“佟家早知名單泄露，故意留你父兄名字引榮妃滅口。你們家族，從頭到尾都是棄子?！?

玉鐲被猛地摔碎！安答應凄厲大笑：“棄子？哈哈...好個佟半朝！好個博爾濟吉特氏！“她突然撲到蘇研腳邊，“娘娘！臣妾愿指證佟家余黨！只求...只求留我幼弟性命！“

蘇研彎腰拾起最大那塊碎片：“早這么聰明多好?！八橛襁吘壓鈩C冽，映出她幽深的眼：“說說看，佟家在宮里...還剩誰？“

安答應蘸著冷茶，在桌上寫下三個字。蘇研瞳孔驟縮——竟是他！

離宮時，心腹宮女低聲道：“娘娘，敬事房王總管求見，說是...該翻牌子了。“

蘇研望向乾清宮方向，唇角微勾：“告訴皇上，臣妾今夜...要送他份大禮?！?

夜色如墨，鳳印在燈下流轉著詭異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