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竹桃...“

蘇研猛地攥緊了手中的帕子，那縷若有若無的香氣仿佛還縈繞在鼻尖。章佳氏身上怎么會有夾竹桃的味道？是沾染上的，還是...

“娘娘，熱水備好了。“阿瑾輕手輕腳地走進內(nèi)室，聲音壓得極低，“您先沐浴更衣吧，這一晚上折騰的...“

蘇研木然地點頭，任由宮女們伺候著褪下外袍。溫?zé)岬乃硽栝_來，卻驅(qū)不散她心頭的寒意。德嬪死了，死前還狠狠咬了她一口。康熙那眼神...她太熟悉了，那是獵鷹盯著兔子的眼神。

“阿瑾，“蘇研突然開口，“你聞聞這個。“

她把外袍遞過去，阿瑾湊近嗅了嗅，臉色驟變：“這...這是...“

“夾竹桃。“蘇研冷笑，“章佳氏身上沾的。“

阿瑾手一抖，差點把衣裳掉進水里：“娘娘是說...章佳庶妃也...“

“不好說。“蘇研閉上眼，任由熱水漫過肩膀，“去查查，章佳氏最近都去過哪兒，見過誰。特別是...御藥房。“

“是。“阿瑾猶豫了一下，“娘娘，四阿哥那邊...“

蘇研猛地睜眼：“胤禛怎么了？“

“小蟬說太醫(yī)那邊回復(fù)說無礙了，只是...“阿瑾咬了咬唇，“德嬪娘娘這一走，四阿哥那邊...“

蘇研心頭一刺。是啊，德嬪死了，胤禛...那孩子還不知道自己生母已經(jīng)...

“先別告訴他。“蘇研輕聲道，“等過了這陣子...“

話音未落，外間突然傳來一陣窸窣聲。蘇研和阿瑾同時屏住了呼吸。

“誰？“阿瑾厲聲喝道。

“是...是我...“一個細若蚊蠅的聲音響起，“嬪妾章佳氏...求見寧妃娘娘...“

蘇研和阿瑾交換了一個眼神。說曹操曹操到？這深更半夜的...

“請庶妃稍候。“蘇研迅速起身，阿瑾連忙取來干凈衣裳，“你去外頭守著，別讓人靠近。“

穿戴整齊后，蘇研深吸一口氣走出內(nèi)室。章佳氏正局促地站在窗邊，一身素色衣裳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見蘇研出來，撲通就跪下了。

“嬪妾該死！這么晚了還來打擾娘娘...“

“起來說話。“蘇研示意她坐下，“你怎么出來的？皇上不是讓你禁足鐘粹宮？“

章佳氏絞著帕子，聲音發(fā)顫：“嬪妾...嬪妾買通了守門的太監(jiān)...娘娘，嬪妾有要緊事...“

蘇研瞇起眼：“什么事值得你冒這個險？“

“娘娘！“章佳氏突然抓住蘇研的手，指尖冰涼，“德嬪姐姐她...她不是自殺的！“

蘇研心頭一跳：“什么意思？“

“嬪妾親眼看見...“章佳氏四下張望，湊到蘇研耳邊，“德嬪姐姐吞藥前，有人往她手里塞了東西...“

蘇研后背一陣發(fā)涼：“誰？“

“沒看清...“章佳氏搖頭，“當(dāng)時太亂了...但嬪妾聞到了...是夾竹桃的味道...“

又是夾竹桃！蘇研死死盯著章佳氏：“你為何現(xiàn)在才說？“

“嬪妾不敢啊！“章佳氏眼淚撲簌簌往下掉，“那人能當(dāng)著皇上的面下手...嬪妾怕...“

蘇研冷笑：“那你現(xiàn)在怎么不怕了？“

“因為...“章佳氏咬了咬唇，“因為春桃...春桃臨死前給了嬪妾一樣?xùn)|西...“

蘇研心頭一跳：“什么東西？“

章佳氏從袖中掏出一塊染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展開——里面包著一枚精致的翡翠耳墜。

“這是...“

“德嬪姐姐的耳墜。“章佳氏聲音發(fā)抖，“但春桃說...這不是德嬪姐姐的，是...是有人給她的...“

蘇研接過耳墜，對著燭光細看。翡翠成色極好，雕著精巧的木蘭花——后宮妃嬪的首飾都有定例，這種式樣...

她心頭猛地一震。這耳墜她見過！在...在佟貴妃的壽宴上！當(dāng)時戴在...

“娘娘？“章佳氏怯生生地喚道。

蘇研迅速收斂心神：“春桃還說了什么？“

“她說...德嬪姐姐留了后手...“章佳氏聲音越來越低，“說要是她出了事...有人會...“

“會什么？“

“會...會讓娘娘您...“章佳氏突然瞪大眼睛，驚恐地看向蘇研身后，“娘娘小心！“

蘇研還未來得及回頭，就聽“嗖“的一聲破空響——

一支羽箭擦著她的臉頰飛過，“奪“地釘在了柱子上！

“有刺客！“阿瑾的尖叫聲從外間傳來，“護駕！護駕！“

章佳氏嚇得癱軟在地，蘇研一把拽起她躲到屏風(fēng)后。外面腳步聲、喊叫聲亂作一團。

“娘娘！“阿瑾沖進來，臉色慘白，“您沒事吧？箭...箭上有字！“

蘇研定睛一看，那支箭上果然纏著一張字條。她強自鎮(zhèn)定地取下來展開，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多管閑事者，死。“

字跡娟秀，像是...女子所寫。

蘇研的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這不是警告，這是宣戰(zhàn)！

“娘娘...“章佳氏哭得梨花帶雨，“嬪妾...嬪妾害怕...“

蘇研深吸一口氣，把字條湊到燭火上燒了：“今晚的事，誰也不許說出去。“

“可是刺客...“

“沒有刺客。“蘇研冷冷道，“只是一陣風(fēng)把窗戶吹開了而已。“

阿瑾立刻會意：“是，奴婢這就去'關(guān)窗'。“

章佳氏茫然地看著她們：“娘娘...“

“你聽著，“蘇研抓住章佳氏的肩膀，“從現(xiàn)在起，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看見。回鐘粹宮去，安安分分待著，等風(fēng)頭過去。“

“那...那耳墜...“

“我收著。“蘇研把耳墜塞進貼身的荷包，“記住，保命要緊。“

章佳氏拼命點頭，眼淚卻止不住：“娘娘...您一定要小心...嬪妾總覺得...德嬪姐姐她...她還留了后手...“

蘇研心頭一凜。德嬪臨死前那個眼神又浮現(xiàn)在眼前——“你以為這樣就贏了？做夢！“

“錦繡，“她突然道，“明兒一早，你去御藥房...“

話未說完，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寧妃娘娘！“是李德全的聲音，“皇上口諭，宣您即刻前往乾清宮！“

蘇研和章佳氏同時變色。這么晚了...

“臣妾遵旨。“蘇研強自鎮(zhèn)定地應(yīng)道，轉(zhuǎn)頭對章佳氏低聲道，“從后門走，別讓人看見。“

章佳氏慌慌張張地往后門溜去，蘇研整理了一下衣襟，跟著李德全往外走。

“李公公，“她試探著問，“這么晚了，皇上為何...“

李德全目不斜視：“娘娘恕罪，奴才不知。“

蘇研心頭不安更甚。路過柱子時，她瞥了一眼那支箭——已經(jīng)被錦繡拔走了，只留下一個小小的箭孔。

像是...某種不祥的預(yù)兆。

乾清宮的燈火通明，康熙正在批閱奏折，見她進來，頭也不抬：“來了。“

“臣妾參見皇上。“蘇研福身行禮，心跳如鼓。

康熙放下朱筆，抬眼打量她：“知道朕為何叫你來嗎？“

“臣妾不知。“

“御藥房走水了。“康熙淡淡道，“就在半個時辰前。“

蘇研心頭一跳：“這...“

“巧的是，“康熙繼續(xù)道，“朕剛派人去查德嬪取藥的記錄。“

蘇研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帕子：“皇上...是懷疑臣妾...“

“朕懷疑所有人。“康熙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包括你。“

蘇研抬頭，正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那里面沒有溫度，只有審視。

“皇上明鑒，“她跪下，“臣妾自回宮后一直禁足，如何能...“

“朕沒說是你做的。“康熙打斷她，“但有人不想讓朕查下去，這是事實。“

蘇研心頭微動。康熙這是...在試探她？

“皇上，“她輕聲道，“臣妾斗膽猜測...御藥房的記錄...沒了？“

康熙冷笑：“燒得干干凈凈。“

果然！蘇研心跳加速。德嬪的“后手“開始動作了...

“皇上，“她突然抬頭，“臣妾有一事相求。“

“說。“

“請皇上準(zhǔn)許臣妾...查證一事。“

康熙瞇起眼：“哦？“

“德嬪之死...恐怕另有隱情。“蘇研一字一頓道，“臣妾懷疑...她不是自殺。“

殿內(nèi)瞬間安靜得可怕。康熙的眼神變得銳利：“證據(jù)？“

“暫時...沒有。“蘇研硬著頭皮道，“但請皇上給臣妾三日時間...“

康熙沉默良久，突然道：“你可知，若查不出什么...“

“臣妾愿領(lǐng)欺君之罪。“蘇研重重磕頭。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康熙終于開口，“朕給你三日。三日后，若無結(jié)果...“他沒說完，但意思再明白不過。

“謝皇上恩典。“蘇研松了口氣，卻聽康熙又道：

“記住，寧妃。“皇帝的聲音冷得像冰，“朕的耐心...有限。“

蘇研心頭一凜。這不是許可，這是...最后通牒。

走出乾清宮時，夜風(fēng)更冷了。蘇研抬頭看了看天色——東方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

三日。她只有三日時間。

而暗處的敵人...已經(jīng)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