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灰白世界的瞬間，付云感到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一瞬。

空氣中彌漫著某種古老而腐朽的氣息，仿佛連時間都在這里變得粘稠。

腳下的骨粉發出細碎的呻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亡者的嘆息上。

“咯咯...”雞將軍突然發出急促的警示聲。

付云低頭，看見那些跪拜的骸骨正緩緩轉動頭顱，空洞的眼窩里躍動著幽綠的磷火。

灰霧中漸漸浮現出半透明的人影，他們穿著不同時代的服飾——有寬袍大袖的古代修士，粗布麻衣的凡夫俗子，甚至還有幾個大夏宗弟子的身影。

這些幽靈保持著死時的模樣，干裂的嘴唇無聲開合，腐爛的手指整齊地指向灰霧深處。

“主人...”小影殺的聲音像一縷游絲纏繞耳畔，“他們好像在引路...”

付云并不驚慌，他五指收攏，封焚天逐日劍在掌心發出清越龍吟。

他緩步跟隨幽靈們的指引前行，濃稠的灰霧在面前翻涌凝結，最終化作一扇由骸骨堆砌的拱門。

門楣上懸著顆仍在跳動的心臟，暗紅色的肌肉纖維隨著搏動舒展收縮，將四周灰霧震出漣漪般的紋路。

“咚...咚...”

心臟跳動的頻率逐漸與付云的心跳同步。

他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重組——

他看到自己站在血池中央，無數黑色根須正從池底鉆入他的七竅；看到雞將軍的羽毛片片剝落，露出下面腐爛的皮肉；看到小影殺化作一團扭曲的黑影，正瘋狂吞噬著自己的影子...

“不對！”

付云猛地咬破舌尖，劇痛讓他掙脫幻象。

眼前的拱門依舊矗立，仿佛什么都沒發生。

那顆心臟突然發出沙啞嘆息，聲音像是從千年古墓中飄出。

“我的孩子，你終于來了...”

“我曾以為你已經死亡，發誓要消耗全部力量沖破封印，哪怕消亡，為父也要為你報仇...”

“幸好...你還活著...”

付云聽見這心臟開口說話，驚悚莫名，后背沁出冷汗，卻強自鎮定道：“前輩...您的意思是...小鬼殺它...”

“小鬼殺嗎？倒也是不錯的名字，它是我孕育數千年的結晶，如今卻是便宜你小子了。”

“不過，他能走出一條與我不同的路，也不錯了，不錯了，哈哈哈...”

“今日，便予爾等一場機緣...記得...等它足夠強大了再回來找我...吞噬我所有的軀體，它將變得更加強大...”

聲音漸漸遠去，只剩下心臟跳動的咚咚咚的聲音。

“主...主人快看！”小影殺突然指向拱門后方。

在翻騰的灰霧中，隱約可見一座由白骨堆砌的祭壇，壇上懸浮著一顆漆黑的珠子，正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陰氣。

“至陰魂珠！”付云瞳孔驟縮。

這是《百詭真解》記載的至寶，比至陰之氣還要珍貴，乃是至陰之氣與萬千陰魂在奇特條件下，共同凝聚而成的結晶，對詭物而言，堪稱無價之寶。

若只有至陰之氣，小影殺有五成的把握突破，已經是極其不錯了。

然而若是使用這至陰魂珠，突破幾率恐怕能到九成以上。

并且，突破以后，境界十分穩固，不需要消耗時間再去穩固境界，直接就能夠形成有效戰力。

付云抬眼仔細望去，只見珠體表面流淌著液態般的黑霧，隱約可見無數扭曲的面容在其中掙扎嘶吼。

他盯著那顆懸浮的至陰魂珠，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想要。

“主...主人...”小影殺的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一絲渴望，“那個...可以吃嗎？”

雞將軍突然用喙扯了扯付云的衣袖，金瞳中滿是警惕。

它用喙指了指祭壇下方——那里堆積的白骨正在微微顫動，仿佛隨時會重組復活。

“別急。”

付云按住蠢蠢欲動的小影殺，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張金絲編織的網兜，這是一件低級法器。

就在他準備出手的剎那，祭壇上的至陰魂珠突然自行飛起！

黑珠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徑直落入付云手中。

冰冷刺骨的觸感順著手臂蔓延，付云眼前突然閃過無數破碎畫面：

——一個模糊的身影在深淵最深處嘶吼，鎖鏈穿透它的四肢；

——它忍受著無盡的痛苦與孤獨，最終耗費自身精華，凝聚成一個小小嬰兒；

——嬰兒長大了，旁邊還跟著一名修士，他們吞噬了它散落在深淵核心各處的肢體；

——最后則是小影殺以完全體形態佇立在尸山血海之上，背后展開遮天蔽日的黑色羽翼...

“呃！”

付云悶哼一聲掙脫幻象，發現至陰魂珠已經自動融入了小影殺體內。

并且自己之前的精神損傷好像被修復了，只感覺到腦海中一片清涼。

他發現，詭影木偶周圍的黑霧愈發深邃，仿佛能吸收世間所有的光，看著木偶居然有一種看活物的詭異感。

輕聲呼喚，卻不見小影殺的回應，應當是陷入沉睡了。

此行已經圓滿成功，付云并未再往里探，而是趁著小影殺對他和雞將軍施加的氣息遮掩還在，迅速返回深淵之上。

“走！”付云翻身騎上雞將軍，以驚人的速度向來路飛遁。

腦海中不斷回放之前的畫面，隱約間仿佛還能聽見那個滄桑聲音最后的叮囑：

“記住...等它足夠強大...”

一路上有驚無險，并未再碰到凝基期的詭物，而一些練氣期的詭物，付云早已經可以應對自如了。

“終于回來了。”付云在臨時洞府輕輕感嘆。

傳音玉簡沒有消息，洞府內的幻影也還好好保留著，自己偷偷離開應當是沒有被發現。

付云將小影殺安置在特制的養魂木匣中。

剛準備打坐，洞府外的禁制突然泛起漣漪。

他右手一揮，聽見林冰兒清冷的聲音傳來：

“付師兄，可否一見？”

付云沒有拒絕，石門無聲滑開，月光下，林氏姐妹并肩而立，雪白的裙裾在夜風中翻飛。

“兩位師妹深夜造訪...”付云目光掃過她們手中閃爍的陣盤，突然意識到什么，聲音戛然而止。

“寅時三刻，乾位陣眼有異常波動。”林雪兒抬起陣盤毫無波動的聲音響起。

“不知師兄深夜暗中離開大陣卻是為何？莫非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林冰兒接過話頭，一邊說著，突然上前一步，袖中滑出一截清白嫩玉般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