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經驗豐富的那個。”

“能不能別老提‘經驗豐富’這四個字，我怎么覺得這么難聽。

跟罵人似的……”

“行，不說經驗豐富了。

是知心大姐姐跟懵懂男青年。”

“……”

“接著說啊，到底怎么回事兒？”

江流推了推陸行舟，催促著他快點展開故事情節。

陸行舟有那么一瞬間，感覺江流在跟自己裝傻充愣。

但是當他看到眼前的憨厚笑容，又不由自主地覺得，是自己把人心想得太壞。于是接著把故事講了下去：

“她比我大不了多少，現在也是下鄉的知青。說到這，可能你也猜到了。

這次去國營林場，跟我交易手抄本的就是她。她也是這一伙人的頭。”

江流驚奇道：

“一個女知青這么能折騰，膽量和手段都不缺啊！”

陸行舟仿佛陷入了回憶，喃喃說道：

“膽子的確大。以前就有很多人佩服她，跟著一起鬧出了不少名堂。

只是后來她就銷聲匿跡了，什么樣的說法都有。我找了很久都沒找到……”

江流頗有把握地下了一個判斷：

“肯定是下鄉來避風頭的——

話說，你之前也是她的追隨者吧。她怎么會看上你，讓你有機會一親芳澤？”

平時以風流才子自居、自命不凡，實則經常流露出疑似老流氓嘴臉的陸行舟，此刻卻罕見地羞澀起來。

心里猶如小鹿亂撞，面帶嬌羞地說道：

“我也不知道~

那天她突然……”

好像羞得不好意思再說下去，江流扭捏地扭動身體，臉上的笑意一陣一陣地蕩漾。

江流看到這辣眼睛的畫面，一臉的嫌棄。心里卻是有幾分明白。

最初在火車上相遇時、在安靜下來的時候，陸行舟的確容易給人那種玉面書生的錯覺。

這種文弱秀氣的小模樣看在知心大姐姐眼里，頓生憐愛之心的概率是不小的。

于是，江流好奇地問道：

“那你們他鄉遇故知、久旱逢甘霖，有沒有破鏡重圓，重溫舊夢？”

只見陸行舟轉過頭來，鄙視地看了眼江流，說道：

“會不會用成語！

什么叫破鏡重圓？

是這個意思嗎？”

江流一臉無辜地回道：

“我總不能說小別勝新婚吧？你們也不像是經過組織批準……”

“行了行了，開始干活吧。

一閑下來，你就滿嘴跑火車。”

休息好后，陸行舟麻利起身，接著之前的進度繼續勞動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又主動跟旁邊的江流嘮了起來：

“我跟她分開也有一段時間了。誰又知道這段時間里發生了什么？

那么巧就遇到了。我心里高興得快要喊出來，差點兒就抱了上去。

可是，她遠比我想象的平靜。可能是旁邊還有其他人吧……

話說這林場的管理，確實比我們這邊要嚴格。雖然他們在生活上更有保障。”

其實陸行舟心里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

她之所以顯得冷談，在陸行舟看來，很可能是因為她已經有了別的相好。

至少他自己就不是第一個……

“唉，這就對了！

哪來那么多兩全其美的事情。

在林場他們有工資領，看似旱澇保收。但是集體生活管理嚴格不說，還容易產生矛盾。

而且，伐木累，還危險。

我們雖然是看天吃飯，勞動辛苦也沒什么福利，但是自由多了。

你看我們自己建了房子，多清凈！下工回家后，輕易不會有人打擾。愛干嘛就干嘛！

與其選擇保障，我寧愿自由。”

陸行舟頗為贊同：

“這倒也是。他們弄這攤生意雖然多了些進項，可是為了避免被抓到，很多錢都分了出去。

現在風聲一緊，大家都覺得沒有做下去的必要。

如果放到我們這里……”

“趕緊打住！

你寫了自己看，誰也不知道。

要是攤開了往外賣，那就很難瞞得住了。我還想過幾天安生日子呢。

你可千萬別折騰！而且我們也弄不到那么多紙張……”

“我就說說而已。”

“哎，對了。”江流好奇問道：

“說了老半天了，你那老相好到底叫什么名字啊。總不能連這都要保密吧。”

“叫‘徐晴’。

‘城北徐公’的徐，

‘道是無晴卻有晴’的晴。”

江流愕然。

只見他站直了身子，一只手撐著鋤頭的長柄，另一只手的小指頭挖了挖耳朵。

確認自己并沒有幻聽，江流感慨地說道：

“你完了呀！

老情人的名字這么刻骨銘心，連人話都不會說了。

這以后的苦頭，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聽了這番調侃，陸行舟卻在心里幽幽暗嘆——那是你沒有嘗過甜頭。

品味過那種甜，你就不知這世間，何者為苦了！

不過他還是想到了什么，連忙交代道：

“江流，你可別把今天咱倆說的話傳出去。特別是，不能讓顧蕓知道。”

江流點了點頭。心里卻想著：

楊立新向自己傾訴，陸行舟跟自己分享秘密，更別提顧蕓、白汀澈這兩個人了。

現在看來，自己在這松樹嶺，跟個知心大哥哥也差不多了。

忽然想到了更妙的事情，江流滿懷惡意地問道：

“那本《顧蕓，夜之心事》不會是她聽說了你的事情，捉弄你的惡作劇吧？”

陸行舟頹然嘆道：

“這本小說剛好就是她親手撰寫的其中之一，但她不知道我下鄉的情況。

一切純屬巧合。

以前我也不知道，她能寫出這么好的文字。”

“這也太巧了！

前女友寫了一篇小說，小說女主角的名字剛好和現女友的相同。

京城離別之后，兩人又機緣巧合地他鄉重逢。

我怎么感覺，你就跟那電影里或者小說里的男主角一樣。

你不會有什么離奇身世吧？”

說完，江流像是第一次認識陸行舟似的，不斷地往他身上打量。還偷偷使用了神識探查。

陸行舟心里也是覺得巧到不行，但表面上還是裝作云淡風輕的樣子。以一種仿佛歷盡人世滄桑的口吻，說道：

“人生在世，誰又不是自己的主角？我是，你是，大家都是！

不過……不要說顧蕓，就算是好過一陣子的徐晴。

她們是否會承認正在或者曾經跟我談戀愛，我現在是一點兒底氣都沒有。”

除了覺得陸行舟剛才的話有點熟悉外，江流倒是沒有發現什么異常。接著想道，顧蕓的猶豫自己也有所了解，如今又聽聞了這一段往事。

作為兩人的朋友，此時的他便不知道以后是應該勸和，還是應該勸離。

只能說，讓一切順其自然。

沉默中，陸行舟強自振作起來。像是鼓勵江流，又像是自言自語：

“好好干活吧，吃飯才是第一要緊的。可不能誤了進度，讓檢查的人扣了咱倆的工分。”

于是兩人便默默勞動起來，直到楊立新突然駕到。他帶來了林隊長的指示：

“下午全體知青休息，在大院兒跟新來的同志見見面，認識一下。”

江流、陸行舟心中驚異——

這么大的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