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的事，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
比如老二張望東，重慶人，出生在XJ，長在戈壁灘，后來去了廣東打工，一晃就是十年。家人打視頻過去，總能看見他光膀子靠在宿舍床欄桿上，背后是一把風扇，一盆泡面，和一堆沒疊的工服。
“這個屋頭最讓人操心的——就是你二叔！”王麗麗咬著牙說完這句話，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轉頭看向張思重，“你說，他不結婚，是不是心里有病？”
“有病倒不至于，就是……心頭不熱。”張思重含著口飯，小聲嘀咕，“十年擰螺絲，腦殼擰麻了。”
“要得，那今天我們就擰他！”王麗麗一拍桌，站起身，像是要帶兵打仗，“這婚！我們不催了，我們包！”
張建國放下報紙，眼鏡一摘：“老二要結婚，必須是大事。我們要尊重他意見。”
“他有啥意見？”羅澤玉從廚房探出頭，“他上回說談戀愛還要請假，我都想沖去廠里給他請。”
“對！這個家，是不是還要我們輪班替他去約會？”
就這樣，張家成立了“望東婚戀應急小組”，群名叫【張氏火鍋脫單司令部】，頭像是望東五歲時穿軍綠色背心啃西瓜的照片。
張琴琴遠程視頻入組，從河南水果攤那頭喊道：“嫂子我這邊一切準備就緒，我朋友圈已經發(fā)出‘急招嫂子’招募帖了，三十分鐘內點贊超過三十個！”
林名揚：“我在小紅書發(fā)了篇‘我為小舅子征婚那些年’，剛配了AI人設圖：‘樸實系打工男人’，眉毛我調濃了。”
王麗麗：“不行，圖片我親自審！你上次P得太夸張，看起像詐騙團伙臥底。”
張宏坤：“我二叔這事能不能安排我來當項目經理？我最近學了點人際交往，我來主攻‘青少年視角審美輔助’。”
張建國：“我出策劃文案。老二這個人，說話像風扇吹熱氣，干脆讓他閉嘴，我們寫劇本。”
張思重：“這話不能當著他面說啊……”
王麗麗：“他說他不想戀愛？那我安排他去視頻，替他聊天，替他笑，替他說‘我也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張建國：“這不是包辦婚姻，這是一場家族級戀愛cosplay。”
全家一致點頭。
第二天下午，王麗麗在單位加班，順口跟樓下社區(qū)的護士同事聊起了這事。
同事說：“我有個表妹，社區(qū)衛(wèi)生站工作的，今年三十八了，脾氣好，長得不賴，炒菜還會放生姜，是實打實的重慶女娃。”
“她愿意視頻不？”
“只要不尬，視頻都可以。”
于是，相親對象正式敲定。
王麗麗發(fā)群：“同志們，目標鎖定，代號‘文麗’，社區(qū)衛(wèi)生站一線天使，獨立女性，非智商稅受害者，已知信息：不愛自拍、不混抖音、不化濃妝、脾氣柔軟、煲湯好喝！”
張琴琴：“這個人設可以嫁人了。”
林名揚：“我建議我們拍個系列短劇，叫《為你煲湯三十年》。”
張宏坤：“我可以設計預告海報：‘一鍋雞湯，兩家命運，三十年脫單焦慮’。”
王麗麗：“少廢話。今晚八點，望東連麥！誰給我掉鏈子，我就安排相親輪流制，從張家到林家，不許有人逃！”
晚上七點半，重慶主會場布置妥當：
王麗麗負責打光和化妝，張建國泡好普洱坐在正中，羅澤玉切好水果端上桌，張思重戴著耳麥當翻譯，張琴琴視頻連線“遠程觀摩”，林名揚在后方剪片發(fā)朋友圈，張宏坤正在準備“婚戀現場語錄”小紅書推文。
廣東東莞，張望東宿舍：
一臺風扇，一張床，一桶泡面。他正拿著抹布擦掉身后的鍋蓋油跡，照鏡子練習微笑：
“你好，我是張望東，在廣東工作……呃，我不是光頭，是最近頭發(fā)在休假……”
七點五十八分，視頻響起，全家屏住呼吸。
“你好。”屏幕那邊出現一個淡妝女子，穿著T恤坐在陽臺上，燈光打在側臉，溫柔清爽。
張望東：“你好，我叫張望東，重慶人，在XJ長大，現在在廣東……貼標簽。”
王麗麗在側耳語：“你說‘在做品質把控’，聽到沒？貼標簽聽著像你是街邊發(fā)傳單的。”
望東改口：“呃，我現在主要做產品質量標識輸出，是……一線崗位。”
姑娘笑了：“我叫鄒文麗，在NA區(qū)衛(wèi)生站上班。”
望東：“你笑起來有點像我媽年輕的時候。”
張建國一口茶噴出來：“你是聊對象還是拍年代劇？”
張琴琴：“哥你別說你媽了，說點姑娘喜歡的——比如你不抽煙不賭博！”
望東：“我不抽煙，不賭博，只存錢，存得銀行都以為我在洗錢。”
文麗笑得更開了。
王麗麗比了個“可以”的手勢。
張思重：“弟，加點文學性！說點你平時寫詩的事。”
“呃……我也寫點打工詩。”
“比如？”
“比如這個：‘深夜風來不吹涼，流水線邊數燈光。左手遙控右手貼，心中夢在解放碑。’”
文麗：“你……還挺有文化。”
“我文化也不算多，主要是孤獨太久，只好自娛自樂。”
張建國：“老二現在就是情緒外包型選手，不談戀愛就談天。”
羅澤玉：“姑娘，我跟你講，他這人雖然嘴笨，但做飯很實誠，辣椒炒肉從來不偷油。”
張琴琴：“是的，他鍋巴都會夾給對方！”
林名揚：“關鍵他能扛，扛紙箱扛責任，扛不住愛情，但可以學習！”
宏坤：“他是那種你感冒了，他會立刻買藥回來，然后念成一段rap提醒你按時吃的男人。”
文麗都快笑岔氣了：“你們家是集體來參加相親的嗎？”
張望東：“我不來，她們也會安排一張人形立牌替我來的。”
文麗：“挺好，挺有愛的。”
視頻結束前，文麗說：“我覺得……可以再聊聊。”
王麗麗立刻拉張建國跳起來：“爸，她說可以再聊聊！就是有門！”
張建國嚴肅地點頭：“不能高興太早，我們家，要穩(wěn)扎穩(wěn)打。”
張思重：“行！下一輪安排重慶本地見面，吃火鍋，戰(zhàn)地觀察。”
張琴琴：“我負責安排全家‘假裝正常’劇本，每人一句話，多了就閉嘴！”
張宏坤：“我寫劇名：《這家人的靜音鍵永遠失效》。”
深夜，望東站在宿舍樓下，點了根煙，看著天。
微信響了。
文麗：“今天挺開心的。你挺真實的。我還想慢慢了解你。”
他回：“我也想了解你。雖然我住的是八人間宿舍，但我心里，已經給你留了主臥。”
他發(fā)完，把手機放進口袋，望著天空，又想起一句詩：
“家太吵，心太靜。鍋里翻滾，日子才香。”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