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氣一進(jìn)入體內(nèi)，便與司遙丹田內(nèi)的乳白色的元嬰融為一體。

那元嬰上就這樣多了一抹黑色的紋路，活像是磨墨時濺上的墨點子。

隨后，司遙那原本漆黑的眼眸霎時便染上了一抹血色。

老人臉上隨之浮現(xiàn)一抹怒色，“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勾結(jié)魔族！”

他蒼老的手伸到一側(cè)，佩劍自動浮現(xiàn)，老人抬起胳膊，劍尖直抵司遙心口。

“孽徒，為師今日便清理門戶，免得你害了我修真界萬萬生靈！”

司遙腦子一片混沌，魔氣在體內(nèi)蔓延，最后纏繞上她的神識，她甚至連本能的思考都做不到。

她嘴唇微動，想要為自己辯解什么，可就在這時，主殿殿門大開，她身后驀然出現(xiàn)數(shù)千名弟子。

“大師姐，居然是魔族的探子？”

“什么大師姐！既然已經(jīng)背叛了人族，她就不再是我們的師姐！”

“魔頭，人人得而誅之！”

“滾出人族！”

這樣的呼喊聲一層疊一層，攪得司遙心口一陣抽痛，她不自覺地攥緊驚鴻的劍柄，甚至不敢回頭去看他們的表情。

沒有人信她。

司遙凄慘一笑，她上前一步，想要問問自己的師父究竟是什么時候布的局。

可老人卻惶然后退了一步，高聲吶喊，“你就這么按捺不住，要當(dāng)著數(shù)千弟子的面弒師嗎！”

他高舉手中佩劍，“眾弟子聽令，結(jié)伏魔劍陣！”

那些弟子立刻齊刷刷地拿起了自己的佩劍，將司遙團團圍住。

恰在此時，司遙的雙眼已經(jīng)全部被血色覆蓋，右半邊臉頰上也泛著妖冶的魔紋，與魔界的眾魔無異。

若是說方才還有些弟子不愿相信此事，可眼下，卻都再沒了疑問。

“魔頭，還不伏誅！”

老人呵斥一聲，率先攻上前。

司遙此刻腦子里一片混亂，只剩下了戰(zhàn)斗的本能，她抬起胳膊，魔氣霎時包裹了驚鴻劍身，一劍便劈了出去。

“阿遙。”

她手上的動作停頓一瞬，眼眸中的血色也淡了一層。

很熟悉的聲音……

“小師妹？”

“司遙？司師妹？”

“阿遙她不會有事吧？仙尊，您可有什么辦法讓她快點醒過來嗎？”

司遙的識海深處忽然傳來一道接著一道熟悉的呼喚，她循著那聲音剝開自己神識中的迷霧，靈臺乍現(xiàn)清明！

這不是她！

司遙抬手，山河扇驀然出現(xiàn)在她的掌心之中，一扇揮出，帶著無可阻攔的氣勢，眼前的場景頃刻間碎裂。

隨后，她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誒，手……手動了！”

凌未晞喊了一聲，被林晚凝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額頭。

“瞎說什么？”

“沒有，大師姐，你看！”

她一時興奮說不清楚話，干脆直接拉著林晚凝去看，果不其然，司遙的手指又輕輕動了一下。

林晚凝的嘴角也帶上了一點真切的笑意。

“未晞……”

司遙嘴唇微動，聲音有些虛弱，但在場的人都聽到了這一聲呼喊。

“阿遙！是我！”

凌未晞立馬擠開了床頭的洛棲，“怎么樣，你還好嗎？”

司遙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似是調(diào)侃似是輕嘆地說了一句。

“你啊，話真的多。”

司遙撐起自己的身體靠在床頭，眼前又重新變成了一片虛無，胸口之下，依舊空無一物。

讓她忽然有些不適應(yīng)。

謝斯年就在這時開了口，“喝藥。”

“師父？您還沒走？”

洛棲語調(diào)上揚，“師父哪里是沒走，是本人直接來了！”

司遙愣了片刻，就聽得謝斯年的聲音再次響起，還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歉疚。

“驚鴻劍的劍靈被南宮家封印在劍身之中，他們想要借這原本的劍靈孕育出新的劍靈。”

“可劍靈自誕生起便屬天地靈體，他們這般作為，是邪道。”

司遙一瞬間便明白了，“那道魔紋？”

謝斯年緩緩點頭，“那道紋路，是南宮川獻(xiàn)祭了族內(nèi)五百名弟子的血氣方才烙印在劍靈身上的。”

“我本想借機揭露此事，卻沒想到南宮川留了后手，讓你被魔紋之上的怨氣感染了神智。”

司遙聽了這話并未有回應(yīng)，她摩挲著衣角，覺得師父這話真假參半。

她接過謝斯年手中的藥碗，握著勺柄攪和片刻，將藥汁一飲而盡。

“師父不必自責(zé)，是我不夠小心，一時不察才被那怨氣鉆了空子。”

藥汁已經(jīng)喝完，可司遙依舊攪和著那個勺子，發(fā)出叮當(dāng)脆響。

“再說，師父已經(jīng)做得足夠好了。”

至少比她方才那幻境中遇到的什么師尊要強太多了。

謝斯年聞言輕笑一聲，從司遙手中奪過瓷碗，不輕不重地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吵耳朵。”

“嗷，你們都看見了，我?guī)煾杆蛉肃弧！?

司遙捂著自己的額頭不住后退，周圍圍著的幾人卻傻了眼。

“師父，您要不還是給小師妹探探腦子，她是不是被什么臟東西奪舍了？”

“……”

謝斯年也有些無語，顯然沒想到回歸了一抹情感的司遙會變成這幅混不吝的模樣。

他無奈又有些頭疼地按了按額角，可低下頭，卻看見了司遙緊緊攥著衣角微微顫抖的手。

謝斯年一愣。

他重新抬頭，看向司遙。

司遙似有所感，頭微微扭到了他這邊，原本還在互相打趣的幾個人，忽然感受到這股微妙的氛圍，漸漸閉上了嘴。

“仙尊，那我們就先走了，師父找我們還有事。”

凌未晞拉著林晚凝就走，沈清辭緊隨其后，洛棲墜在最后面，左右看了看，也抬步跟了上去。

房間里只留下了司遙和謝斯年兩個人。

司遙緊繃著的肌肉隨著那輕微的一聲關(guān)門聲，驟然放松下來。

隨之漫上來的，是方才被魔氣操控，殺氣四溢的恐慌。

以及她心底那點無論如何也無法抹除的戾氣。

那幻境，還是對她造成了影響。

謝斯年輕嘆一聲，“時也，命也。”

他原本想等司遙在萬峰宗歷練一番，再讓人去南宮家把驚鴻帶回來。

可他卻沒想到，南宮川這么看中他那個兒子，廢了大力氣偽裝也要讓人把驚鴻帶出來。

他也沒能料到，凌未晞那孩子，居然能一劍破開偽裝，又恰好，胸口有司遙的靈符。

二者相互吸引，才有殘魂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