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白的指尖撫過銅鎖上磨損的紋路，那些被磨平的凹槽里，還殘留著極淡的靈力——
和沈秀娥怨煞截然不同的、溫暖而堅韌的力量。
他想起族中記載里那個“早逝”的二小姐，原來所謂的早逝，是用自己的命，為沈家后人鋪了條生路。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沈聿白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沈秀蘭明明也是被沈家虧欠的人，卻還要護著仇人的后代。
洛言將銅鎖湊近月光，鎖芯的微光漸漸亮起，在墻上投射出模糊的畫面。
民國的閣樓里，穿藍布衫的少女正用小刀一點點磨著銅鎖上的符文，窗外傳來姐姐沈秀娥凄厲的哭喊。
少女的眼淚滴在鎖上，卻咬著牙不肯停，嘴里念叨著。
“姐姐恨沈家，可不能讓無辜的人再遭殃……”
畫面最后，是少女躺在病床上，將銅鎖塞進一個嬰兒的襁褓，指尖的靈力順著鎖身涌入嬰兒體內——那嬰兒的襁褓上，繡著沈家的龍紋。
“她護的不是沈家，是‘無辜’。”
洛言關掉鬼瞳，指尖的血跡染紅了銅鎖。
“沈秀蘭知道姐姐的怨念會纏上沈家血脈，可她不想讓仇恨延續，就用自己的靈力在銅鎖上設了屏障，只要后代帶著這把鎖，就能暫時避開怨煞的攻擊。”
她頓了頓，看向沈聿白，“你從小戴的護身符，是不是這把銅鎖？”
沈聿白猛地攥緊銅鎖，指節泛白。他終于想起，自己脖子上確實掛過一把舊銅鎖，是奶奶臨終前塞給他的，說能保平安。
后來鎖鏈斷了，他一直把鎖收在抽屜里，從未想過這竟是沈秀蘭留下的護身符。
“難怪……”沈聿白低聲道，“小時候遇到過幾次陰邪，都莫名其妙地避開了，原來是因為這個。”
他看著鎖芯的微光，突然明白沈秀蘭的良苦用心——
她磨去符文，是怕銅鎖被怨煞利用；注入靈力，是想給后代留條活路。
這把鎖里，藏著一個女子在仇恨與慈悲間的掙扎。
就在這時，銅鎖突然劇烈震動，鎖芯的微光驟然熄滅，轉而涌出一縷黑煙——
是沈秀娥殘留的怨煞，竟藏在鎖芯的縫隙里，等的就是沈秀蘭的靈力耗盡。
“連親妹妹的情分都要利用……”
洛言的銀匕首瞬間出鞘，銀光斬向黑煙。
“你到底要瘋到什么時候！”
黑煙化作沈秀娥的虛影，這次她的目標不再是沈聿白，而是那把銅鎖。
“她假惺惺地護著沈家后人，不就是想讓我放下仇恨嗎？我偏不！”
她的利爪抓向銅鎖，卻在觸碰到鎖身時發出慘叫——
沈秀蘭的靈力雖弱，卻帶著不容侵犯的善意，正是怨煞的克星。
“姐姐，夠了。”
一個溫柔的女聲突然響起，銅鎖里竟飄出沈秀蘭的虛影。
她穿著藍布衫，眉眼溫和，看著沈秀娥的眼神里滿是心疼。
“當年是沈家對不起你，可這么多年了，你困在怨煞里，難道不累嗎？”
沈秀娥的虛影劇烈顫抖，恨意與委屈在她臉上交織。
“累？我怎么能不累！可我一閉眼，就是被推進銀淵的滋味！”
“我知道。”
沈秀蘭的虛影伸出手，輕輕覆在姐姐的手上。
“所以我來找你了。”
她的靈力漸漸融入沈秀娥體內，黑煙中的戾氣一點點消散。
“跟我走吧，去投胎，別再被仇恨困住了。”
沈秀娥看著妹妹溫柔的臉，怨煞凝成的利爪慢慢松開，眼淚無聲地滑落。
“你總是……這么好……”
兩道虛影漸漸融合，化作一道柔和的白光，朝著窗外的月光飄去。
離開前，白光在洛言和沈聿白面前停頓了片刻，像是在道謝，又像是在告別。
房間徹底恢復平靜，錄音機的磁帶早已停止轉動，于薇身上的嫁衣痕跡完全褪去，呼吸漸漸平穩。
洛言靠在墻上，看著沈聿白手里的銅鎖——鎖芯的微光徹底熄滅，卻變得異常溫潤，像是有了溫度。
“沈秀蘭用自己的方式，了結了這場恩怨。”洛言輕聲道，“或許這就是銀璃和沈家該走的路——不是對抗，是和解。”
沈聿白握緊銅鎖，走到她身邊，小心翼翼地幫她處理肩頭的傷口。
他的動作很輕，指尖的溫度透過紗布傳來，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柔和。
“以后，這把鎖由我來護。”他說，聲音里沒有了往日的冰冷，“也護你。”
洛言抬頭看他，鬼瞳里映出他眼底的認真，突然笑了。
月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兩人身上，將影子拉得很長。
銅鎖安安靜靜地躺在沈聿白的掌心，仿佛在見證著什么。
那些關于鬼新娘的怨念，關于沈家的恩怨，都在這一刻，化作了月光下的塵埃。
——
初秋的夜！
412寢室的臺燈亮到深夜，夏曉萌舉著放大鏡研究洛言帶回來的銅戒指碎片，周晴在旁邊翻著民俗學課本，試圖從老掉牙的記載里找出點線索。
“你說這戒指真能引鬼啊？”
夏曉萌戳了戳碎片，“我媽說我姥姥那輩就有借尸還魂的說法，跟這鬼新娘奪皮囊是不是一個路數？”
洛言剛換好藥，肩頭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聞言笑了笑。
“差不多，但這戒指更邪門，是用活人血養過的咒器。”她沒說沈家的事，怕嚇著她們。
周晴突然指著課本上的插圖：
“你們看，這民國嫁衣的盤扣樣式，跟那天于薇穿的一模一樣！下面注釋說這叫‘鎖魂扣’，是給枉死新娘穿的，怕她魂魄跑了。”
“嘶——”
夏曉萌打了個寒顫，“幸好洛言你夠厲害，不然咱寢室怕是要集體變‘新娘’了。”
她突然湊近洛言，擠眉弄眼，“說起來，沈教授那天來得也太快了吧？跟算好時間似的，該不會是一直偷偷跟著你？”
洛言的臉有點發燙，剛想反駁，手機突然震動，是沈聿白發來的消息。
“明天上午九點，第九處檔案室見，關于沈秀娥的事。”
后面還跟著一句，“帶兩份食堂的豆腐腦，多加辣。”
她看著那條消息愣了愣，這人明明是去查正事，還惦記著食堂的豆腐腦。周晴湊過來看了一眼，挑眉道。
“沈教授挺接地氣啊。”
第二天洛言提著豆腐腦走進第九處時，沈聿白正在翻沈家的舊檔案。
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他側臉，睫毛在鼻梁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少了平日的凌厲，多了幾分柔和。
“喏，你的辣豆腐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