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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淵底魔種

**第一節:哨引心劫**

沈溪月獨自待在營帳深處,四周布下了簡單的隔音禁制。案幾上,那枚黑色骨哨靜靜躺著,在搖曳的燭火下,散發著幽冷的光澤。她指尖凝聚著“靈犀引”的微光,小心翼翼地、如同在懸崖邊行走般,再次探向骨哨的核心。

這一次,她不再抗拒那股冰冷的絕望,而是嘗試著去理解、去共情。如同醫者面對最痛苦的傷口,需要的不是排斥,而是接納。

嗡——

骨哨再次震動,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絕望如同潮水般涌來!但沈溪月沒有退縮,她的靈識如同最輕柔的絲線,纏繞上去,試圖梳理那混亂而激烈的情緒風暴。痛苦、掙扎、對蝕心咒的恐懼、對部族命運的絕望…還有…一道如同熔巖般熾熱、卻正在被黑暗瘋狂吞噬的身影——燼蒼!

“啊!”沈溪月悶哼一聲,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那被詛咒侵蝕的痛苦,仿佛通過骨哨的鏈接,絲絲縷縷地傳遞過來,灼燒著她的靈識!更讓她驚駭的是,在感知到燼蒼狀態的瞬間,骨哨內部,一個極其微小、卻異常穩固的符文核心,如同沉睡的心臟般,微弱地跳動了一下!

這絕非天然形成的紋路!這是被精心銘刻進去的、某種古老契約的印記!它像是一個錨點,一個…雙向的通道!

就在沈溪月心神劇震,試圖解析那符文奧秘的剎那——

轟!!!

一股難以想象的、狂暴到足以撕裂靈魂的劇痛和瘋狂意念,如同決堤的洪流,猛地通過那符文通道,從遙遠的、無法想象的黑暗深處洶涌而來!是燼蒼!是他在葬魔淵中,蝕心咒徹底爆發了!

“噗!”沈溪月如遭重擊,一口鮮血噴在案幾上,靈識瞬間被沖散!眼前陣陣發黑,耳邊仿佛響起了非人的咆哮和深淵的嘶吼!她死死抓住桌角,才沒有癱倒。骨哨在她掌心劇烈震顫,變得滾燙,表面甚至浮現出幾道細微的、如同血管般的赤紅紋路!

她終于明白這骨哨的真正作用了!它不僅是赤鳶精神印記的容器,更是她與燼蒼之間某種靈魂契約的載體!它能傳遞情緒,甚至…在極端情況下,能分擔或感知對方最強烈的痛苦與狀態!

此刻,遠在葬魔淵的燼蒼,正經歷著蝕心咒的徹底反噬!而這痛苦,正通過骨哨,真實地沖擊著她!

沈溪月臉色慘白如紙,心中翻起滔天巨浪。魔族…竟也有如此深刻、甚至不惜共享痛苦的羈絆?那個名為赤鳶的女子,究竟承受著怎樣的煎熬?而此刻正在深淵中瀕臨毀滅的燼蒼…又是怎樣的景象?

**第二節:深淵熔爐**

葬魔淵底。

這里沒有光,只有永恒的、翻滾著污濁魔氣的黑暗。空間扭曲破碎,腳下是粘稠、散發著刺鼻惡臭的黑色泥沼,不時有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慘白骨架從泥沼中刺出,如同地獄的墓碑。

“吼——!!!”

一聲完全不似人聲、充滿了無盡痛苦與毀滅欲望的咆哮,撕裂了死寂!聲音的來源,正是燼蒼!

他跪在冰冷的黑泥中,劫灰巨刃插在一旁。他雙手死死抓著自己的頭顱,十指深陷,暗紫色的眼瞳此刻完全被瘋狂的血紅所占據!額角那道魔紋如同活過來的毒蛇,猙獰地扭動、蔓延,爬滿了他的半邊臉頰,甚至向下延伸至脖頸!赤紅色的魔紋散發著灼熱的高溫,將他周圍的泥沼都蒸騰出絲絲白氣!

蝕心咒,徹底失控了!

狂暴的魔元在他體內橫沖直撞,撕裂經脈,焚燒臟腑!無數混亂的、充滿怨毒的低語在他腦海中瘋狂嘶吼,引誘著他毀滅眼前的一切!他殘存的理智如同狂風中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首領!”一名燼淵戰士悲吼著,試圖靠近。他們是僅存的七人了,另外十三人,已在穿越狂暴魔氣亂流和遭遇深淵魔物時隕落。

“滾…開!”燼蒼從牙縫里擠出嘶啞的兩個字,聲音如同砂輪摩擦。他猛地抬起頭,血紅的眼眸死死鎖定那名戰士,那目光中只有純粹的、毀滅一切的瘋狂殺意!

戰士被那目光駭得連退數步。

就在這時——

嗤!

一道無聲無息、快如鬼魅的陰影,如同融入黑暗的毒液,從燼蒼側后方一塊巨大的獸骨陰影中射出!目標直指他毫無防備的后心!正是潛伏已久的影狩!它選擇在燼蒼心智崩潰、力量失控的絕佳時機,發動致命一擊!

冰冷的、足以凍結靈魂的殺機瞬間臨體!燼蒼那被瘋狂充斥的血紅瞳孔驟然收縮!千鈞一發之際,被死亡威脅刺激的、源自魔物本能的戰斗反應壓倒了一切!他野獸般咆哮一聲,不閃不避,插在地上的劫灰巨刃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暗紅魔焰!

“焚天!燼!”

狂暴的、帶著毀滅氣息的魔焰以燼蒼為中心轟然炸開!不再是精準控制的焚心焰,而是蝕心咒催化下,失控的、無差別毀滅的焚世之炎!

轟隆——!!!

恐怖的爆炸將方圓數十丈的黑色泥沼瞬間蒸發!巨大的骸骨被炸成齏粉!那名試圖靠近的燼淵戰士首當其沖,連慘叫都未及發出,便在魔焰中化為飛灰!其余六名戰士也被狂暴的氣浪狠狠掀飛,重傷吐血!

而那道偷襲的陰影利刃,在接觸到魔焰的瞬間,如同冰雪遇陽般發出刺耳的“滋滋”聲,被灼燒、扭曲,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瞬間縮回了陰影之中,顯然也受了重創,暫時無法凝聚。

爆炸的中心,燼蒼拄著巨刃,劇烈地喘息著。他身上皮甲多處碎裂,露出下面被魔紋覆蓋、散發著高溫的皮膚。額角和臉頰的魔紋如同烙印般清晰刺目,血紅的眼眸中瘋狂稍退,卻蒙上了一層更深沉、更冰冷的死寂。他看著周圍被自己力量摧毀的一切,看著那戰士消失的地方,眼中沒有任何波瀾,只有一片荒蕪。

蝕心咒的反噬,在生死危機和影狩偷襲的刺激下,被他用更極端、更毀滅的方式強行壓制了下去。代價是…徹底魔化加深,以及一名忠誠戰士的性命。他不再是燼蒼,更像是一頭披著人皮的…深淵魔物。

他緩緩抬起頭,血紅的眼眸望向深淵更深處那無盡的黑暗。那里,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呼喚他…一種同源的、更加古老、更加純粹的…魔性本源?

“走。”燼蒼的聲音嘶啞而冰冷,毫無感情。他拔出劫灰,拖著沉重的步伐,繼續向那呼喚的源頭走去。幸存的六名戰士看著首領那如同從地獄爬出的背影,眼中充滿了恐懼,卻也只能掙扎著爬起,帶著滿身傷痛,默默跟上。

陰影中,受創的影狩兩點幽光閃爍著,將“目標魔化加深,戰力異常提升,疑似感應到深淵核心”的信息,無聲地傳遞出去。

**第三節:血祭之殤**

祈天壇。

高聳入云的祭壇被淡金色與妖異血光交織的神火籠罩,散發著神圣而肅殺的氣息。戮魔神兵的虛影懸浮在火焰核心,比昨日更加凝實,槍尖吞吐著令人心悸的寒芒。

下方,新一批九名被選中的“庚金煞氣”精兵被押上祭壇核心。他們不再是第一日那些籍籍無名的士兵。其中一人,云湛認識。

“李…李校尉?!”云湛站在觀禮的將領隊列中,瞳孔驟然收縮!李校尉是他麾下得力的干將,性情豪爽,曾在落霞村并肩作戰,身上還帶著那夜留下的傷疤!他怎么會出現在獻祭名單上?!

李校尉也看到了云湛,他臉上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被背叛的憤怒和深深的絕望。他想說什么,卻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嚨,只能死死地盯著云湛,眼神如同泣血!

“時辰到!引煞入火,鑄我神鋒!”明霄神使懸浮高空,神圣的禱言響徹云霄。

轟!

神火再次升騰到極致!妖異的血光暴漲!

噗噗噗…

九道血箭,再次精準射入火焰核心!

“不——!!!”云湛在心中無聲地嘶吼!他眼睜睜看著李校尉的身軀在血光中迅速干癟、枯萎,臉上定格著那不甘與憤怒的表情!那眼神,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靈魂上!

周圍的將領們,有的面露不忍別過頭去,有的則狂熱地注視著神兵虛影的凝實,低聲贊頌著神恩。胤帝高坐觀禮臺,面無表情,只有緊握龍椅扶手、指節發白的手,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云湛站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銀鱗甲下的身軀在微微顫抖。止水劍在鞘中發出低沉的嗡鳴,仿佛感應到了主人內心的劇烈震蕩。

守護?這就是守護的代價?用忠誠部下的血,去澆鑄一柄不知能否殺死魔首的兵器?李校尉臨死前的眼神,不斷在他腦海中閃現,與落霞村村民的哀嚎、燼蒼那雙血紅的魔瞳交織在一起,沖擊著他原本堅如磐石的信仰。

神諭…真的是絕對正確的嗎?犧牲…真的是必要的嗎?為什么…心會如此之痛?

儀式結束,神火收斂。戮魔神兵虛影的鋒芒似乎又銳利了一分。明霄神使降下神諭,宣告神兵威能日盛,魔首伏誅之日可期。

人群在神使的安撫下漸漸散去,帶著對未來的期盼和對犧牲者的“崇敬”。只有云湛,依舊站在原地,失魂落魄。他感覺腳下的大地仿佛在塌陷,支撐他的信念支柱,裂開了一道猙獰的縫隙。

他下意識地摸向胸口,那里貼身放著一塊溫潤的家傳玉佩,是母親留給他的護身符。指尖傳來的冰涼觸感,讓他混亂的心神稍稍安定了一絲。但李校尉那絕望的眼神,卻如同夢魘,揮之不去。

**第四節:心淵回響**

燼淵部族的熔巖洞穴。

赤鳶站在洞穴入口,眺望著葬魔淵方向那翻滾不休的污濁云氣。距離燼蒼進入已經過去兩天兩夜,深淵方向除了偶爾傳來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再無任何消息。

蝕心咒的躁動感,如同跗骨之蛆,從未停止啃噬她的心神。她額角也隱隱浮現出極淡的魔紋輪廓,那是過度擔憂和心力交瘁引發的微弱反噬。

突然!

毫無征兆地!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靈魂被撕裂般的劇痛和瘋狂的意念,如同海嘯般席卷了她的意識!

“呃!”赤鳶悶哼一聲,眼前一黑,踉蹌著扶住巖壁才沒有摔倒!那感覺…是燼蒼!是蝕心咒徹底爆發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接近毀滅的邊緣!

痛苦、瘋狂、毀滅的欲望…還有一絲…瀕死的冰冷!

心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無法呼吸!她下意識地摸向腰間,想吹響骨哨,試圖用那熟悉的聯系去安撫,去呼喚…卻再次摸空!

絕望!前所未有的絕望瞬間將她吞沒!沒有骨哨,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這遙遠的洞穴里,感受著他正在深淵中承受的非人折磨,一步步滑向毀滅的深淵!

淚水無法控制地涌出眼眶。蒼…你究竟怎么樣了?

就在這極致的痛苦與絕望中,赤鳶的精神仿佛被逼到了某個臨界點。她死死咬住嘴唇,鮮血滲出也渾然不覺,集中起全部殘存的心神意念,如同在無邊的黑暗中發出無聲的吶喊:

“燼蒼——!!!”

這聲吶喊沒有聲音,卻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和靈魂的悸動,穿透了空間的阻隔,帶著無盡的擔憂、呼喚與決絕,射向那未知的深淵!

同一時刻。

沈溪月營帳內,那枚滾燙的、布滿赤紅紋路的骨哨,在赤鳶發出那無聲靈魂吶喊的瞬間,猛地爆發出刺目的血光!一個模糊的、由純粹精神力量構成的女子虛影(赤鳶的輪廓)在哨身上一閃而逝!緊接著,一道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意念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穿透了骨哨的符文核心,循著那無形的鏈接,射向遙遠的葬魔淵深處!

沈溪月震驚地看著這異象,她清晰地“聽”到了那無聲的吶喊,感受到了那穿越時空的、撕心裂肺的呼喚!骨哨的符文,在血光中仿佛活了過來,閃爍著更加復雜玄奧的光芒!

葬魔淵底,正拖著沉重步伐、走向黑暗深處的燼蒼,血紅的魔瞳驟然一僵!

一個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悲戚與力量,如同穿越了亙古的黑暗,在他那被瘋狂和死寂充斥的心淵深處,轟然炸響:

“燼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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