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穿過竹簾，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光影。

陸沉正倚在院中的老梅樹下擦拭佩劍，小豆子的呼喊聲像被驚飛的麻雀，從院門外撞了進來。

“公子！公子！“

少女的布鞋碾過未化的積雪，發辮上的紅繩隨著奔跑上下跳動。

她扒著半人高的木柵欄，指尖凍得通紅，呼出的白氣在面前凝成小團云霧：“白玄子真人的大弟子帶著兩個護院來了！

說要請您去清虛閣議事，那護院的玄鐵劍都出鞘半截，眼神兇得能吃人......“

陸沉放下手中的劍，起身時衣袂帶起一片落梅。

他抬手替小豆子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發，指腹觸到她冰涼的耳垂時微微一頓——這丫頭跑得太急，連外袍都沒披。

“慌什么?！八曇糨p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先把外袍披上，再慢慢說。“

小豆子這才意識到自己只穿了件單衣，凍得縮著脖子接過陸沉遞來的狐裘，手指卻仍攥著他的袖口不放：“他們說......說真人午膳時就命人備了茶，等您等得茶都涼了三盞。“她壓低聲音，眼底閃過一絲懼色，“我剛才在偏廳聽見那大弟子跟雜役說，真人今早得知冷師兄被您傷了靈脈，茶盞都捏碎了一個......“

陸沉垂眸望著小豆子發顫的指尖，唇角勾起極淡的弧度。

系統的提示音在識海中響起：“檢測到白玄子情緒波動：憤怒值92%，殺意值78%，危險等級提升至橙色。

建議啟動掛機推演。“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這是系統啟動推演時的本能反應。

剎那間，無數畫面在腦海中閃過：白玄子坐在青玉蒲團上撫須冷笑，指尖凝聚著幽藍的精神力；自己識海被侵入時的刺痛感；系統面板突然亮起的“精神屏障“功能......

“知道了。“陸沉替小豆子系好狐裘的絨扣，轉身走向院外。

路過石桌時順手將佩劍收入劍鞘，金屬摩擦聲清脆得像檐角的冰棱墜地。

清虛閣建在雪竹峰最高處，朱漆門扉上結著薄霜，門兩側的青銅獸首銜著的燈籠被風刮得搖晃，投下晃動的光影。

陸沉跨進門時，門內的檀香混著雪氣撲面而來，正中央的鎏金香爐里，沉水香燒得正旺，青煙盤旋著升向雕著云紋的藻井。

白玄子端坐在上首的檀木交椅上，鶴氅邊緣繡著玄色云紋，在爐火光中泛著冷光。

他抬眼時，陸沉注意到他左眼下方有道極淺的疤痕，像被利刃劃過的冰面——這是方才系統推演時沒捕捉到的細節。

“陸沉。“白玄子的聲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玉，“你入宗不過七日，演武場連敗冷無痕、周鴻、趙烈三人，昨日更廢了冷無痕的靈脈。“他指尖輕輕叩了叩案幾，“可是太張狂了些？“

陸沉垂眸行禮，廣袖垂落遮住指尖微蜷的動作——系統正在分析白玄子的語氣波動?！暗茏硬桓??！八暰€平穩得像無風的湖面，“不過是些不長眼的要欺上門來，弟子自保而已?！?

“自保？“白玄子突然笑了，笑紋在眼角堆起，卻沒半分溫度，“那我倒要看看，你在我面前，還能不能保得住這份從容?！?

話音未落，陸沉突然感到太陽穴一陣刺痛。

那是種無形的壓迫感，像有根極細的冰錐正往識海深處鉆。

他的瞳孔瞬間收縮成針尖，耳邊卻清晰聽見系統的機械音：“檢測到精神侵蝕，等級：化元境巔峰。

激活因果豁免，解鎖精神屏障功能......“

識海中，原本懸浮的系統面板突然展開成半透明的屏障，幽藍的光紋流轉如活物，將那道冰錐般的精神力死死擋在屏障外。

陸沉甚至能“看“見那道攻擊的形態——無數銀色絲線纏成的網，每根絲線上都刻著晦澀的符文，正順著屏障的縫隙往里鉆。

他瞇起眼，意識沉入識海。

系統面板上彈出一行小字：“是否解析精神侵蝕規則？“

“解析?！瓣懗猎谛睦锬睢?

下一刻，那些銀色絲線的運行軌跡在他眼中突然變得清晰。

每根絲線的震顫頻率、符文的排列規律、甚至白玄子精神力的本源波動，都像被拆成了碎片，在識海中重新組合。

“長老手段確實高明。“陸沉抬眼，眼底的幽光讓白玄子的笑容僵在臉上，“可惜......“他屈指一彈，掌心騰起一抹赤紅火苗——那是系統解析地火規則后凝聚的本源之火，“對我沒用?！?

火苗飄向空中，觸到銀色絲線的瞬間，整團精神力網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

紅與銀在半空糾纏，銀線被火舌舔過的地方迅速焦黑、斷裂，最后“轟“地炸成一片細碎的光點。

白玄子的身體猛地一震，喉間溢出一絲血沫。

他死死攥住案幾邊緣，指節泛白：“你......你竟能......“

“弟子不過是運氣好，得了些機緣?！瓣懗烈廊淮怪郑路鸱讲胖皇桥穆淞思珙^的雪，“長老若是沒別的事，弟子就先告退了?！?

白玄子望著他轉身的背影，喉結動了動，最終揮了揮手：“去吧?！?

門扉在陸沉身后合攏的瞬間，白玄子猛地掀翻案幾。

鎏金香爐砸在地上，沉水香散了一地，青煙被氣流卷著撞向窗紙。

“廢物！“他對著虛空低喝，“不是說他只是個鍛體境的廢柴？“

陰影里走出個穿黑袍的人，腰間掛著枚青銅令牌，上面刻著玄冥二字?！罢嫒讼⑴！八曇羯硢?，“那小子確實藏得深，但屬下已安排妥當——三日后的宗門大比，他會在演武臺上'意外'暴斃?！?

白玄子盯著地上的香灰，眼神陰鷙如狼：“務必干凈。

若讓他再鬧出什么動靜......“

“屬下明白。“黑袍人躬身退下，身影消失在門后。

陸沉走在回雜役院的路上，雪色映得他眉峰更冷。

系統提示音突然響起：“檢測到精神印記殘留，是否嘗試逆向追蹤？“

他駐足望向雪竹峰方向，那里的云霧不知何時散了，露出白玄子所在的閣樓飛檐。

陸沉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指腹下傳來極淡的灼燒感——那是精神印記殘留的位置。

“當然。“他低笑一聲，聲音里裹著冰碴，“來而不往非禮也?！?

夜漸深時，雜役院的燈火次第熄滅。

陸沉坐在床榻上，周身籠罩著淡淡的青光。

他閉目凝神，識海中那道殘留的精神印記正緩緩旋轉，像顆被剝去外殼的星辰，露出里面暗銀色的紋路。

窗外，雪又落了。